第116章偶得
完颜氏急吼吼地想要辩个仔细,云莺却懒得多费唇舌——从完颜氏方才的所作所为便知这是个糊涂人,她以为捧着四福晋就能减轻自己身上责任了?殊不知两个儿媳妇一对比,外人只会觉得她这当弟媳的毫无作为,凡事仰仗大嫂。
好在没人把完颜氏当回事,德妃更是连生气都懒得生气,换做惠妃那样小肚鸡肠的,早把完颜氏拽到跟前耳提面令立规矩了,谁管她是不是刚生完孩子。
云莺含笑道:“妾这趟出行带了几样礼物,也不知娘娘喜不喜欢。”
说罢让人将锦盒呈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名贵的东西,无非当地土仪,扬州酱菜、盐水鹅、高邮鸭蛋、宝应藕粉之类,此外便是些寻常的玉器瓷器、剪纸茶叶等等。
德妃这几日天天吃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听闻有南边小菜,不由得口舌生津,忙叫人呈上一碟来。
云莺又亲自撕了小半只卤鹅,“这鹅肉也很是酥烂可口,一点也不费牙,娘娘您尝尝。”
都是刚出栏的小鹅,肉质十分细腻,德妃虽然口口声声念佛,也不是半点荤腥都不沾的。
何况素了大几个月了。
见德妃进得甚香,福晋笑容难免有些勉强,“还是妹妹费心,在外都惦记着额娘喜好。”
也猜着多半是四爷提点她的,说不定连礼物都由四爷一手包办,她不过假借个名头而已。
云莺不置可否,算是默认福晋说法——这会儿她俩相当于一场拉锯战,不过两边各请了个帮手,她这边是四爷,福晋那边则是德妃,端看谁更能抗。
但看起来云莺的胜算还是更大一些,至少四爷厌透了福晋,而德妃还肯对云莺施以颜色。
见婆母喝了小半碗粥,福晋从善如流上前将碗盏撤下,“太医交代过,额娘病中不可多食,难以克化,还是留待明天再用罢。”
一口一个额娘,以前倒不见这样亲切。
云莺心说我要是病人,才不要这样讨嫌的在眼前伺候,想吃点好的都不能够,这病养着有甚趣味?
幸好福晋刷了不少信用度,之前衣不解带服侍在侧,令德妃多少对她有些歉意,故而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还是愿意听取福晋意见。
见福晋到小厨房去了,云莺趁机把弘曜喊来,让他对皇祖母讲述南巡途中所见所闻,云莺自己的口齿虽然马马虎虎,可到底站在大人视角,不如孩童天真活泼,妙趣横生。
弘曜的口齿早就锻炼出来了,尽管不拘文法天马行空,但因此也更形象,加上他时不时穿插几个笑话,更不觉枯燥。
连完颜氏都听得入了迷,悄悄凑进来,懊悔之余更下定决心:下次一定得叫十四爷带她去,拼着不生孩子也罢,谁知道这种机会还有几年呢。
听到康熙与弘曜的相处,德妃不觉莞尔,“你敢这么编排你皇玛法?真是不像话。”
弘曜便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声调也瞬间变得威严,“嗯哼,谁在背后议论朕?小心朕叫魏珠打你的屁股。”
显然是在模仿康熙恐吓他的口吻,活灵活现,怕是康熙本人站在跟前也不过如此。
德妃乐不可支,一激动便嗽了两声,云莺忙上前扶着帮她拍背顺气,又劝道:“娘娘得闲还是该到庭中走走,这屋里太闷又不透气,关久了没事人也得生出病来,哪里能好过?”
她就怀疑德妃的病迟迟不见好正因为躺久了的缘故,方才她进门便闻见一股陈腐霉味,又听说是福晋吩咐不许开窗,怕见风受凉——德妃又不是纸糊的。
谁知道福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她就盼着德妃长长久久病下去呢,如此她便能扮演一辈子的孝顺儿媳。
云莺又说自己带回一套五禽戏的图谱,很愿意陪着德妃一同锻炼,身子骨强健了不比什么人参灵芝都强?是药三分毒,那些个苦药天天喝下去多遭罪呀。
福晋从厨房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家子和乐融融模样,下意识攥紧手心,指甲掐进肉里:她费了那么大的工夫也没能让德妃完全倒向自个儿,云莺不过带了个孩子,就轻而易举又把额娘给笼络过去了。
好像她的付出不值一提。
心里尽管泣血,福晋面上仍微笑着,“额娘服了药,该歇歇了,还是这会子先去小解?”
一壁让人将夜壶准备好,便欲搀扶德妃起身:表示她事事亲力亲为,连便溺都不嫌弃。
德妃却有点不好意思,又怨福晋没眼色,说得正热闹呢,打什么岔,“本宫这会子还不困。”
云莺笑着转过头,“姐姐也许久没回家了罢,不若我在此陪伴娘娘,姐姐先回去歇息几日。”
说得好听,等她进了贝勒府的大门,还有机会再出来么?被幽禁的滋味她已体会够多,半点都不想回忆。
福晋面无表情,只淡淡道:“额娘这里离不了人。”
德妃再读不懂她的意思便是傻瓜了,亦笑着解围,“弘曜岁数还小,弘易与爱兰珠也离不得生母,本宫知你孝顺,可事有轻重缓急,否则老四该怪本宫不体恤了。”
云莺不再强求,反正她只是顺嘴说说,真要是让她给德妃端屎端尿她也做不来。
福晋愿意代劳,由得她去。
*
云莺让挽星调查的很快便有了眉目,原来永和宫膳房的菱枝与福晋身边云芝十分交好,两人月余前曾有过书信往来。
难怪福晋能及时得知德妃生病。
挽星简明扼要说了番情况,年初万岁爷下令严查各宫对食,菱枝却偏偏有个相好的,唯恐事发这才求助到云芝跟前,福晋借由乌拉那拉的人手帮了忙,菱枝欠她这笔债,自然得结草衔环以报。
云莺脸色凝重,“依你看,会否……”
挽星摇头,倒不是说福晋多么孝顺,而是下毒这件事在宫里本就十分困难,御膳房有自己的供货渠道,食材都由专人负责运送,这些显然并非福晋所能操纵。何况永和宫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多少眼睛盯着,又有负责尝膳的太监,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毒下进去呢?
况且,菱枝就算肯为福晋办事,也未必有这种胆量,对食的罪名比起谋害皇子生母,那可轻微得多了。
云莺唯有叹息,看来是她想得太粗糙了,急于扳倒福晋,以至于忽略种种事实。
也许福晋不过是运气好上那么一点儿,毕竟人家历史上也当了多年皇后呢。
但为防万一,挽星还是着人抄录了永和宫这几个月的膳食单子,期望能够发现端倪。
当然也是徒劳,有些食物虽然能够致病,可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个笑话,德妃又不是贪多嚼不烂的,怎可能傻乎乎鲸吞牛饮?
云莺正要将单子收起,就见顾嬷嬷快步过来,瞥了眼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挽星忙道:“是我新得的菜谱,想给主子换换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