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
说开
一场本由太后举办的宫宴,太后本人却意兴阑珊，最后索性以头痛为由，直接从宴中抽身,将场地交给了贵妃。
皇上还在太后宫里候着，见太后如此迅速就回来了，心中一喜急忙问道：“可是那个祝卿安已经跟别人闹了矛盾？”
他猜测太后已经将对方给发落了一顿。
太后叹了一口气坐下,纠正道：“是祝三姑娘先同她闹了矛盾。”
皇上直接走到太后对面：“谁先谁后有何分别？只要闹出点笑话就行,不管是谁先闹出来的都得重罚，一个巴掌拍不响。”
太后有点儿想赏他一个巴掌看看能不能拍得想,终究怜惜这是自己亲儿才忍下了：“叫皇帝失望了，今儿的宫宴上并没有闹出任何笑话。”
皇上疑惑地看了过去。
太后于是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同他叙述了一遍,全程不偏不倚。在她看来，确实是那个祝家三姑娘被家中父母双亲纵坏了，竟在宫中失仪,若不是祝卿安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太后甚至想问罪于祝家。跟那位三姑娘相比，祝卿安明显识大体多了，不卑不亢，张弛有度。
皇上听完急了：“那些人竟然没有趁此机会将祝卿安赶出宫去？”
太后质问：“为何要赶？”
“但凡对前朝事稍微上心一些，也该知道大臣们正在为了太子妃人选煞费苦心，朕不相信这些贵女们心中没有点想法。若是能被老二瞧中便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她们怎会不因此争破脑袋，互相倾轧？这选的可是太子妃！”
太后回想方才离开时的那一幕,这些女眷仿佛是为了能靠近祝卿安而倾轧呢。她看向儿子,戳破了他自以为是的幻想：“比起老二,她们显然更喜欢祝卿安。”
“怎么可能？”皇上很是不解，觉得这些贵女们都疯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老二先前在男女一事上名声不好，外头一度传他喜欢眠花宿柳，后来即便名声好点儿了又变得不近女色，那些姑娘们还不知道如何想老二呢。她们要出身有出身，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即便做不了太子妃，也能在京城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婚事，何必一直盯着宫里不放？”
盯着宫里的，多是前朝那些利欲熏心的大臣。
皇上恼羞成怒：“荒唐，简直不可理喻！”
太后也觉得皇上挺不可理喻的。她今日见了祝卿安，这样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嫁给谁都不算高攀。她开始劝道：“哀家知道，你想给老二寻一个面面俱到的好姑娘做太子妃，可世上哪有处处合你心意的姑娘？即便不选祝卿安，换了别的贵女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十全十美。终究还得看老二跟那小姑娘的意思，你又何必多作掺合？况且哀家看，老二多半不愿意你从中掺合，以后说不得还要埋怨你多管闲事。”
皇上捶着桌子，瞪直了眼：“他敢？！”
说话时鼻翼翕动，似乎有些喘不过来气。
太后没想到他的身子已经差成这样了，索性闭嘴，打定主意不再管，反正以后别想叫她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宫宴持续到中午才散场，裴元珩叫人盯着，等到散会很久之后才跑去见了祝卿安。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是因为祝卿安身边一直都有人，她们甚至已经约好了跟祝卿安一块儿打马球，若不是祝卿安还得练兵，她空余的时间都快要排满了。
裴元珩也是见缝插针才将祝卿安给请了过来。
二人在东宫碰面，裴元珩看她今日打扮得与往日不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怪好看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祝卿安在一群姑娘们中游刃有余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受欢迎，他酸了一句：“今日见你一面着实不易。”
祝卿安抿了抿嘴，有些自豪：“大概是我天生受女孩子喜欢吧。”
那可未必，裴元珩还是打听到消息的，知道她今日确实是被人冒犯了：“祝将军府的那群人，真的不用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么？”
“不用管他们，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你越是搭理他们越是蹦跶得厉害。只是祝家后继无人，眼看着已经败落，这个祝三姑娘又如此莽撞，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请她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裴元珩摸了摸鼻子，在她身边坐下来，这事儿若是不跟她讲清楚只怕对她不好：“可能是与我有关。”
“嗯？”祝卿安满心奇怪。
“先前诸位大臣说要给我选太子妃，虽然被父皇给压了过来，但是这事儿总归没有定论。父皇见我总不成婚，便疑心我是否心有所属，于是仔细调查了一番我身边人。”
祝卿安是个聪明人，脑海里过了一遍就什么都明白了。裴元珩身边异性的适龄女子除了她再没有旁人了，如今太后请了她的同时又纵然祝三姑娘闹事，只怕是皇上跟太后都不满意她的出身。
祝卿安从前也不是没有被人嫌弃过，早就习以为常了，她又不是银子，即便是银子都做不到一直受人青睐。但是这回被嫌弃，她心中却像是扎进了一根小刺一样，怪异的同时也很不舒服。祝卿安忽略不掉这种感觉，她自问不差，也没有配不上任何人。况且，配与不配难道是皇上跟太后二人就能定下的吗？
凭什么觉得她不配呢？
祝卿安开始置气，她也不明白自己的气究竟从何而来，只是瞧着裴元珩有些不顺眼了。
裴元珩立马道：“都是我不好！”
祝卿安静静地看着他。
裴元珩就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他早就知道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的，嘴上冠冕堂皇，实则别提有多管闲事了。明知道自己不中用了，还想将一切攥在手里，他不早死谁早死？至于对祝卿安，裴元珩一向尊重她的所有决定，从最初知道她悲惨的前世后便对她格外关注，相处时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怜惜。或许她压根也不需要自己这样做，但是对裴元珩而言，她始终是不同的。
祝卿安忽然偏头看向他，打量着裴元珩的眉眼，骤然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裴元珩莫名开始紧张，斟酌片刻后谨慎道：“我觉得，可以往后拖一拖。”
巧了，祝卿安道：“我也觉得可以往后拖一拖。”
裴元珩呼吸都慢了些，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觉得可以拖多久？”
祝卿安沉思片刻：“一年吧。”
训练新兵，在兵部站稳脚跟，确实需要一年才够，裴元珩心一松：“我也觉得一年最合适。”
二人相识一笑，似乎说开了，又似乎只是说了几句废话而已，不过分别之际，两人心情都较从前轻松愉悦了不少，祝卿安也没有再觉得裴元珩那张好看的脸有什么不顺眼的了。
裴元珩打定主意拖一年，隔日去大明宫时看到却被皇上给塞了几张画像。这都是他托贵妃选出来的，昨日贵妃留下之后细看过诸位姑娘，将模样规矩都尚佳的各家姑娘都记下，出于私心，她还将祝卿安也放了进去，觉得这姑娘不比寻常。但是皇上看过之后，又将祝卿安划去，将余下的整理一番，如今送到裴元珩眼前。
“你看看哪个好？”
裴元珩认真看了一眼，忽然赞道：“儿臣觉得，个个都好。”
皇上心中一喜，庆幸老二忽然之间就懂事了开窍了，果然这种事还得要多看。
他正想说要不将这些姑娘们全放进东宫里，就见这个不孝子不怀好意地道：“只是，正是因为这些贵女们太好了，才不便进宫。父皇纵然是天下之主，但对这些年轻姑娘而言到底年岁过大，都能当她们父亲了。再者，父皇宫中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妃嫔，何必再招惹其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