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宫宴
祝卿安是打定主意做个背景板,但是去宫中赴宴并不简单,各项礼节也得重新拾起来。陈徊水跟谭镇听闻之后,立马给她送来一个从前在宫里当差的嬷嬷。
嬷嬷起初入乐平伯府的时候,嘴巴都快要笑歪了。给古往今来头一位女伯爵办差,多稀罕啊。等到真见到祝卿安之后,她更觉得稳了,就这个条、这模样,往那儿一站便是人中龙凤,有什么学不好的?可是真等到祝卿安开始学规矩时,嬷嬷忽然笑不出来了。
这位大人从前一点儿也没学过,对所有宫廷的礼仪都生疏到可怕。
祝卿安挠了挠头:“不瞒嬷嬷,我从前的确没学过这些。”
嬷嬷叹了一口气:“看出来了。”
祝卿安:“我三日后要入宫拜见太后娘娘,来得及吗?”
嬷嬷琢磨了一番,最后下了狠心:“来得及。”
大不了这几天她幸苦一些,不眠不休地调教这位祝大人,她就不信教不会。事实也如嬷嬷所料,不过又有些许差别。她确实是把人给教会了,祝大人聪慧过人,通透得很,在学规矩这事儿上也是一点即透。但是快则快矣,却跟以往的那些姑娘家行的礼很是不同。
祝卿安回头询问:“嬷嬷,可有何处做的不对?”
嬷嬷纠结了一番,最终摇了摇头,规矩都是按着她教的,但是这位祝大人实在是过于洒脱,兴许是出身行伍,行礼时也待着些行伍之人特有的随性。
嬷嬷知道,这一点大抵是改不了的,她也不能要求每一个人行礼时都是柔美婉约、弱柳扶风一般,即便都是女子,个性不同也没办法做到一模一样。
祝卿安见她没有指出自己的错误,便觉得稳妥了,最后询问了嬷嬷顺便将明日的衣裳首饰给准备妥当了。
翌日一早,祝卿安穿戴整齐便领着一个两个丫鬟入了宫。两个丫鬟一个叫墨竹,一个叫兰香,还是当初裴元珩在昆州时给她寻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除了她们俩,还有几个妈妈,如今都跟祝卿安住进了伯府。
入宫之后,祝卿安下意识地朝着熟悉的方向走,都擡脚走了两步又生生忍住了——她朝的是东宫的方向,今儿去的却是太后殿里。
东宫里头,裴元珩才刚处理了手头的事,便听到宫人来报,说是太后今日设宴,特意过来禀报。他不以为意:“设宴就设宴吧,跟我有何关系?”
宫人迟疑道:“可是,太后娘娘也请了祝姑娘。”
裴元珩立马看向对方,东宫里头的祝姑娘,只有祝卿安。裴元珩合上奏书,起身:“走,去瞧瞧。”
宫人了然地笑了笑,当即跟上。他们这些人都是晋王府的人,最知道这位祝姑娘有多不同了。
祝卿安对后宫居所都陌生的紧,一路被引过去后,都是规规矩矩没有多问。她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半儿,只是太后还未至。
祝卿安不知太后召她们过来究竟是想干什么,故而寻了一个不大显眼的位置。可她再不想惹事儿,架不住有人打她露面之际便盯上了她。
不少姑娘其实对祝卿安既羡慕又钦佩,一个女孩儿走到了此等高位,还凭着一身的好本领封爵了,真是年少有为。可惜她们没有这样的好本事,更吃不了这个苦,否则何必需要嫁人生子来给自己增添光彩?光是一个伯爵就已经足够光耀门楣了,连族谱都可以打她们这儿另开一本来写。
是有人羡慕,但祝梦惜不羡慕。
她本来没有关注过祝卿安,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对方了,是她姐姐祝梦君回家时告诉她的。她姐姐说,这个祝家流落在外的姑娘如今功成名就了,还给自己父亲洗刷了罪名。但她却恨上了自己本家,不愿意承认血脉亲缘,甚至祖母几次三番叫人去请她都请不来。一家子亲骨肉,哪里有这么多的恩怨?姐姐说,这祝卿安实在是小心眼、白眼狼,她们将军府再不济,也是生养她父亲的地方,何至如此?
这会儿听到周遭贵女都在羡慕祝卿安,祝梦惜这个自小被宠到大的便不服了,霍然起身走向祝卿安,气势汹汹地停在对方面前。
正在喝茶的祝卿安擡起头,就见一陌生的姑娘站在自己跟前,她蹙眉,很是不解:“请问你是?”
她竟然不认得!
祝梦惜气坏了,觉得祝卿安不仅不敬祖母不敬叔父,甚至连自家人都认不得了,真是可恶得很!她又忍住不去打量祝卿安身上的蜀绣跟头上带的宝珠,这些东西她都没有,祝卿安凭什么能拥有?祝梦惜端着身份,擡着下巴摆出一副倨傲相:“我是祝家三小姐,你应该认得。”
祝卿安闻言淡了脸色,放下茶盏:“哦。”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祝梦惜瞪大眼睛,对她的反应格外不满,她不求祝卿安能待她如亲姐妹一样,好歹也该客气地起身同她说两句话,如今这样算什么?
她们这儿闹出来的动静有些大,边上的几位贵女不由得都投来视线,见祝梦惜跑去招惹祝卿安顿觉不妥,人家又没得罪她,作何大呼小叫的?祝家也忒没有教养了。
祝卿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掰扯这些不堪的往事,准备另挑一处隐蔽的场所坐着,结果她刚准备离开,祝梦惜便拉住了她的手:“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祝卿安嘴角轻扯:“我跟你们祝家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祝梦惜:“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祝卿安像是打量什么笑话一样上下一扫对方,“当初我父亲蒙冤而死,未曾听到你们说是一家;将我赶出祝家,从族谱上除名时,也未曾听说过是一家人。如今我被封伯爵,反倒这般殷勤起来。将军府好歹也算体面人家,不觉得这样趋炎附势很可笑么?”
祝卿安说完,径自调头离开,也不想跟这等没皮没脸的人扯皮。
今日是太后设宴,各家姑娘都遵规守矩地坐在这儿,就这个不长脑子的跑过来闹事。她都怀疑太后是不是故意请她过来治祝家的罪,只是太后有必要这么做吗?
祝梦惜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她从来都是被家里人哄着捧着,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这个祝卿安得意什么,她不过就是旁支的姑娘罢了,若不是靠着太子,还不知道如今在哪里讨生活呢?
她怒火上头,彻底失了智,直接一把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对方。
祝卿安猛然回头,迅速拔出金钗往前一掷,笔直地穿过茶盏后,贴着祝梦惜的脸扎进身后的树干里。
“啊——”
茶盏在半空中碎开,四分五裂地坐在地上,掺了茶叶的水溅湿了祝梦惜的两只鞋子,惊得她叫出了声,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好几步。
祝卿安压着火气:“别自讨没趣。”
祝梦惜拍着胸口,仍旧惊魂未定。
恰在此时,太后忽然带着众嫔妃过来,见地上一片狼藉,祝家三姑娘还吓得小脸苍白,语气不由得严厉了不少:“怎么回事?”
她是对着祝梦惜问的,若是不出意外,祝梦惜势必会向皇家告状,周遭贵女也会跟着附和,排挤祝卿安,以太后早年间的经历应当会是这样的发展,尽管祝卿安本人可能压根没有做错什么,但是特立独行本身就是一宗罪。
不想祝梦惜刚要告状,便听后面一郡王家的姑娘道:“回太后娘娘,是祝三姑娘先惹事儿的。”
这一句说完,后面立马有人附和起来了:“没错,方才她还想要茶盏砸祝大人呢,幸好祝大人眼疾手快拦住了,没叫她得逞。”
“祝大人自始至终都没动过手,是那祝三姑娘不讲道理,将军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