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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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珩吹了吹汤碗,贴心地将参汤奉上:“父皇千万别动怒,事情可以慢慢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您的身子,太医跟大夫都吩咐过了,您得仔细将养着。”
提到太医皇上又是一肚子的怒火,冲着御前总管道:“太医院,查!”
一句话废了他不少的力气,说完之后又赶紧就着老二的手喝下了几口汤药。
一口气顺下去之后,皇上还在想着太医院的事。从前这些权柄都是他亲自喂到太子手上的,就怕太子不够体面,怕满朝文武跟宫中上下不知道太子的身份何其尊贵,他做了这么多,本以为能一辈子跟太子做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俩,谁知到头来给的这些权力竟然成了太子挥向自己的刀。
太医院这样紧要的地方,竟然也被太子给把持了,这宫里还有多少他能信任的人?
皇上握着老二的手,希望能在老二身上寻求到一点儿安慰。事到如今,他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老二了,幸好,他还有另一个贴心的孩子。
裴元珩觉得有些腻歪,但是没办法,他既然想要装作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总是要吃点亏的。反正老头子也活不了两年了,最多也就腻歪这两年,等到老头子一死,他就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裴元珩做了一番心里建设,面上的关切更加诚挚了:“父皇放心,您想查的东西,儿臣都会给您查得明明白白,绝对不会让父皇白受了一场委屈。”
皇上心中熨帖。
就连御前总管都对晋王满口称赞:“圣上,这回真的多亏了晋王殿下。若不是殿下力排众议,将那多余的宫人跟太医赶走,奴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从前也觉得天家皇子惦记的都是圣上屁股底下的龙椅,之前的太子是这样,晋王想必也差不多。但是经此事后他对晋王彻底改观,太子是太子,晋王是晋王,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当初圣上那般忽视晋王,让其给太子擡名声,晋王都能既往不咎,此番更是费心救治圣上,这份孝心简直感天动地!异地而处,他绝对做不到晋王这样的程度。
就算圣上怀疑他的用心,他也得好好夸一夸晋王。
皇上听着弯了弯嘴角,觉得自己终究没有失败到底,虽然太子不孝,想要他的命,但是老二还是一如既往地孝顺。
“好孩子。”皇上还没忘夸一夸他,对老二的好感也是空前绝后的高,他不会亏待老二的。
裴元珩还客气两句:“是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与儿臣关系不大。再有就是郑尚书了,原先总听人非议郑尚书出身不好,可如今倒是多亏了他这穷苦出身,若不然,也不会求医无路,最后遇到有善心的云游道士赠与解毒的方子了。总归还是父皇这一劫应的是化险为夷的吉卦,换了旁人,再没有这样的运道。”
说到郑厌,皇上也怀疑过郑厌这份解毒药来得太过及时,是否别有用心。但是不论如何,他还是是将药给献上来了,也救了自己一命。若郑厌与下药的人是一伙的,则完全没有必要在事成之后又将解药奉上,大概,真的只是巧合吧。
危机关头,郑厌也算拎得清。正好,王相早就倒向了太子,皇上早就看他不痛快了。等到自己身体好了后,便可以将王相给撤掉,好让郑厌上位。郑厌资历不足,但是有这回的功劳,也足够了。
入夜之后,裴元珩才从宫中出来。疲惫是有些,但精神却好。
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裴元珩刚走进正院,便看到祝卿安探过身来确认是否是他回来了。
堂中点着蜡烛,灯火通明,人却只有她一个,远远看着尤其地单薄。
见到了人,祝卿安也不由得安心了,起身迈过门槛,朝着裴元珩轻声问:“王爷在宫中用过饭了吗?”
裴元珩愣怔,他身边的伺候的都是男子,且裴元珩不喜欢内侍管太过,那些人因他脾气不好往往也不会主动亲近于他,多是他吩咐什么,这些人便照做什么。似这般回府之后还有人过问他有无用膳的经历,在裴元珩这儿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以至于他被问得呆在了原地,思索着要怎么回答。
祝卿安疑惑:“没吃么?”
没什么胃口,只在殿内蹭了一碗鱼片粥的裴元珩垂下了眼睛:“嗯,还没吃。”
祝卿安立马吩咐内侍将晚膳端过来,她确实提前叫人准备着了,不过本想着自己做了无用功,毕竟宫里不会吝啬到连一顿晚饭都不给吃吧,结果,还真没给。
不过片刻功夫,在锅里温着的粥点便全都送过来了。祝卿安坐在裴元珩身边,嘀咕了一句:“宫里的内侍都这般没眼色吗,连晚膳都舍不得多准备一份。”
裴元珩喝着肉羹,厚着脸皮道:“是啊,光顾着照顾父皇,没一个在意我是不是还饿着肚子。”
“那下回王爷入宫,我便让他们多温些饭菜吧。”
“嗯。”
一顿晚膳,裴元珩吃得有点撑,肚子不好受,但是心情很是不错。
他今儿是被他父皇召进宫的,什么人都没带,祝卿安等也一直留在王府里头。旁人都还坐得住,只有冯道士有些惆怅,一直怨声载道的,一开始抱怨的时候还有人安慰他,后来见他实在是喋喋不休,再没有人愿意分他一个眼神了。傍晚吃过饭之后,他便被赶回去睡觉了,没谁喜欢看他那张怨夫脸。
等到第二日裴元珩起身之后,还能看到冯道士那幽怨的目光。这家伙在委屈什么裴元珩心中一清二楚,属于他的功劳被分给了郑厌,这家伙正在为自己鸣不平呢。
如今皇上的毒已经解了,裴元珩也承认这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难得没冲对方发火,只是反问他:“你之前也是见到过太子跟谢尚书的是吧?”
冯道士微顿,他见过了,所以呢?
裴元珩歪着头:“你觉得自己能在他们手下活几天?”
冯道士想到那日太子殿下宛若杀人一般的眼神,虽然只是对着王爷而非对着他,但也着实够吓人的了,还有谢大人。看着比太子可怕多了。自己这回真出了这个头,被圣上请进宫奉为座上宾,只怕他也对付不了这舅甥俩,说不定今天入宫,明天就不知不觉地没了!
冯道士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抹了一把还健在的脖子,讨好地冲着裴元珩一笑:“还是王爷有远见卓识。”
裴元珩哼笑一声,习惯了他这谄媚的模样倒也没觉得有多可恶:“这次记你一功,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少不了你的赏赐。”
冯道士明白,王爷所谓的赏赐肯定就是授官给宅子,再就是赏赐金银了。这些东西他的确很喜欢,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炼丹,王爷若是能给他一个道观,让他收养一批小童每日尽情炼丹的话,那他就真的别无所求了。想到此,冯道士又跃跃欲试起来:“王爷,能不能——”
“你说呢?”裴元珩面无表情地打断,似乎看穿了他心中那点小九九。
冯道士立马闭嘴了。
这两日裴元珩不打算放他出门,主要是这家伙贼眉鼠眼的,就不像是个正派人士,跟谭镇、祝卿安他们差别太大了,当初趁乱带他进宫是下下策,如今裴元玺那边正在严查,放他出去肯定会引人怀疑。
裴元珩每日都进宫探访,但却一直没见到裴元玺的身影,这家伙被扣住了。准确来说,东宫所有人都被扣住了,东宫的总管更是被收监,如今正在审问。可惜这位忠心不二,受够了刑罚都没有透露任何对太子不利的消息,尽管审讯之人再三防备,还是架不住他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裴元珩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还在感慨,到底是男主才有的待遇,他这边别人不说,若是把冯道士抓过来的话,用不着把刑法受遍,稍微吓唬一下估计就全招了。
人比人气死人,他终究没有男主的运道啊。
这人死是死了,却让皇上更膈应了。毕竟这人死得蹊跷,让他更加坚信这事儿就是太子所为。
皇上于是下令,以太子身患急症为由,将他移送在城外的行宫静养,至于东宫的内侍,不论男女,不论大小,全都抓起来审问。
他就不信了,这样还能抓不到太子下毒的证据?
太子这一病,病得蹊跷,但是皇上又没说什么只说静养,用词很是委婉。宫中对此噤若寒蝉,朝臣们也不好反应过激,只能静候几日,看皇上反应再做决断。
堂堂一国储君,若无实切的证据,总不能一直“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