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储

废储

听闻谢家老爷子要回来的消息,齐王跟秦王两个顿时如临大敌，深夜赶到了晋王府。

在此之前，这两人从未踏足过京城的晋王府半步。这会子过来,也是为了拉着裴元珩一道商议来着。在对付裴元玺这件事上，他们三人的立场相同。至于裴元玺下台之后还会不会再争，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将他们大楚唯一的储君赶下台。只要没了裴元玺,剩下的谁上位都各凭本事，而不是只凭自己母亲的身份地位。

会面之后,始终是齐王在输出，太子一家独大的时候他还能坐得住,太子被关的时候他也坐住了，但是这会儿谢章回来他坐不住了。那可是谢老爷子啊，帝师一般的存在,对父皇而言既是恩人又是岳父，不可小觑。他父皇为何重视先皇后，为何先前疼惜太子，还不是因为这位谢老爷子？

可惜可是他都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了，依旧没有人愿意应和一声。

齐王不爽地巡视一圈，但见老四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估计是没心思搭腔。老二神游天外，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位不知身份的壮汉他不敢多看,旁边另一位模样俊秀的姑娘看似内敛也不开口,至于老二身边的秦朗,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嗑瓜子！

好家伙，老二身边就没有一个靠谱的,包括老二自己也不靠谱极了。靠老二扳倒太子，真的有希望吗？齐王险些崩溃：“你们到底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裴元珩淡然：“听到了。”

“那你还坐得住？这次来得可是谢章啊，是谢家老爷子！”齐王说到一般，忽然反应过来：“你从前不受宠，宫宴也没机会去。曾经有一年，谢老爷子除夕前回来了，被父皇请到宫宴上亲自招待，满朝文武谁有他这样的待遇？”

齐王露出一副你们都是土包子，没有见过世面才会这般淡然。像他这种知道谢家底细，知道父皇对谢家态度的，此刻根本淡然不了一点点儿。虽然这边都是裴元珩的人，但是有句实话他不吐不快：“也就你们没见识，要是经历得多了就知道怕了。”

依在门边的祝卿安心绪难平。她父亲之所以落难，就是因为谢家人从中作梗。自己跟着王爷出生入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彻底扳倒谢家，替父亲申冤。莫说谢家只是臣子，即便谢家是这天下之主，祝卿安也是不怕的。

至于旁边的秦朗则更是直接翻了个大白眼，谁没见过谢章啊，他们还见过被太子党波及、一路逃命狼狈不堪的谢章呢，不就是个老头子吗，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可恶的老头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齐王跟死了人一般的嚷嚷。

齐王的嚷嚷还没停：“那可是谢章啊！”

裴元珩嗯了一声，是谢章，然后呢？

他跟谢章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诚然，裴元珩之前吃过谢章的亏，但是那是因为谢章奸诈，隐去姓名蛰伏在他身边，他吃亏就吃亏在当时没存什么防备之心。这回谢章回来，他自然会小心应付，绝对不是让旧事重演。

“他想回来，就让他回来好了，左右也拦不住他。”裴元珩如是道。

这些连秦王也开口了：“万一父皇见了谢章之后改了主意，又对太子起了怜悯之心，那咱们先前所作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秦朗闻言都笑了，这两人先前做了什么努力，是指跟裴元玺打嘴仗来着？不都是裴元珩在努力吗？

齐王秦王二人不悦地看过来。

得了，戳中人家的心肺管子了。秦朗赶紧低头，佯装不在意地继续磕他的瓜子。他对自己认识得很透彻，像这种要动脑子的事他就从来不掺和，虽然他天资聪颖，能写盖世文章也能赚金银财宝，但对这些朝中谋算却是一窍不通。秦朗将其归咎于他老爹没又给他安排差事，若是当初他爹让他跟着商止一道做官的话，兴许自己如今也能变成一位足智多谋的谋士，跟裴元珩一个档次。

裴元珩也没被这两人吓到，漫不经心地道：“父皇不会这般糊涂，你们观望着，若是谢家有什么大动作，到时候见招拆招应当也来得及。”

这浑不在意的语气，这散漫且无所谓的态度，将前来打探的两个人给听得火冒三丈，就冲裴元珩的表现，他们能安心才怪呢？但也没招，要对付谢家跟裴元玺还得裴元珩牵头出力。他若是不做，另外两个人也不能硬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跟谢家对上。

这一次拱火注定无功而返了。

裴元珩也没将齐王的话太放在心上。如果皇上真的因为谢家的一番做作表现而心软，那他就活该被毒死，即便这次侥幸逃生，下次也一定会再被下毒，被毒死也不冤，毕竟天底下也没有这样拎不清的皇帝。到那时，他保证立马就走，跑回昆州准备兵马，早日歼灭朝廷。

若是继位的是裴元玺，裴元珩甚至忍不了跟他划江而治，一定要彻底弄死对方才行。反正是要反的，早晚的事，并不会因为狗皇帝还有谢家的选择而改变。

而从晋王府离开的两个人还在对裴元珩的态度赶到不满。

齐王甚至怀疑起自己当初的眼光了，他为什么会觉得老二能稳赢太子呢？太子那边有谢家鼎力相助，反观老二这儿，自他入京之后除了户部的几个就没见着哪个人去他府上。虽然拐了一个秦家的小公子，但是秦相还是不偏不倚，仍没见他倒向任何一方。至于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陈善方，待老二估计也就是一份面子情。既没有人，也不见得多有钱，心腹侍卫竟然还是个女的，真是不成大器！

齐王哀叹：“老二的人脉还不如你我呢？”

秦王皱眉：“我怎么觉得不至于？”

老二不像是那么单纯、不参与党争之人。

齐王觉得老四说不定也被老二给骗了。

谢家老太爷入京之后，立马便有许多老臣登门拜访。谢老爷子在文武官员心中格外不同凡响的，甚至有些超然物外。他一露面，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忽略了太子有谋害圣上的嫌疑，送进谢家的拜帖有如流水一般，除了朝臣，更有京畿一带的名士大儒。

老爷子早些年也是门生遍天下，虽几十年间不理俗事一心修行，但是多年积攒的人脉名声还是没丢。

只不过，老爷子谁也没有见，在府上休息了一日后，便带着谢忠请旨入宫。

如果是谢忠一个人过来，皇上大可以借身子不适的名义拒绝，但是如今有谢老爷子就不成了，皇上总不能不给他面子。

最终，二人还是成功面圣了。

看到皇上消瘦的模样，谢章直接泪洒当场，当真是闻者伤心。

谢老爷子年逾六十，这个岁数已然是高龄。这样的年纪，即便老爷子保养得当仍旧能看出老态来。见他这般不顾仪态地匍匐在地，哭得不能自抑，皇上也是一阵心酸。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登基时的窘境，若没有老爷子相助，这天下他是坐不稳的。但他给谢家的已经太多了，皇后之位、太子之位，他恨不得倾尽一切，可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

皇上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让人将老爷子给扶起来了，还给他赐了座，他做不到像太子那样的铁石心肠。

谢章今日进宫，本是为了劝皇上放出太子，此事谢家全程都在观望，自然也是知道皇上叫人审问东宫，没有审出实质性的证据，最多听到了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仅靠这些发作太子，并不能服众。谢章甚至有信心能力劝皇上，压着对方将太子放出来。但是真见到皇上后，谢章有些说不出口了。

皇上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差，太子也比他预想的还要心狠手辣。这般情况，他若是执意为太子求情，绝对会耗尽皇上跟谢家最后一点情分的。

谢章立马改变了对策，决口不提太子一事，打定主意先缓一缓再说。如今这般情况，讨论对错事实都是次要的，首要的还是要安抚皇上的情绪。一则是要让谢家从这件事上彻底摘出去，绝对不能让圣上怀疑谢家的衷心；二则是要修复太子跟圣上的关系，起码在圣上仅存的这几年里，务必让这对父子二人重修旧好。太子的从前要对付的人是晋王，从今往后，要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只有皇上了。

正所谓不破不立，太子势必要舍出些东西。但若能保住根基，熬到圣上驾鹤西去时再登基也就没人会对此非议什么了。于是谢章便对着皇上关怀备至，又再三请罪，说是自己只顾着修行不在京城，没有照顾好皇帝，有负圣恩。

“若是管彤泉下有知，必也是心疼至极，夜不能寐。”

皇上听到他提到了皇后的名讳，更是悔恨不已。皇后若是在世，太子肯定不会养成如今这般无君无父的性子。

谢章不替太子求情，皇上对他便还是一如往昔。又因为有故去皇后的情分，二人之间说话也没有那么生硬。

谢章在宫中待了半日有余，还亲自侍奉汤药的事儿也很快就被外人所知。众人本以为谢家人入宫是为了给太子求情的，但是谢家这动静却叫他们没想到，不久后朝中又有人夸赞谢家高义。太子病了这么多天，谢老爷子入京之后头一件事却是去关心圣上，丝毫不提太子，这不是忠心是什么？

可消息传到裴元玺耳中，则又是一番味道了，他害怕自己被谢家给抛弃了，赶紧让人带话出去，让谢家赶紧想办法将他救出去。

谢家老爷子也很快给了回复，让裴元玺稍安勿躁，他已在想法子，只是需要以退为进，委屈一下裴元玺一段时间。

裴元玺不明所以，还以为他说的委屈是指在此养病，谁知道没两日他竟然听到自己外祖父上书要求父皇废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