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醒来
齐王的惊天一嚎让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嚎什么,立马赶到圣上床边。
原本空旷的床边登时围满了人,齐王本来的好位置还被裴元玺给挤没了,他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裴元玺,后来发现对方的脸色实在是骇人,看过了有种阴森森感觉,遂不敢再跟他对上,默默地后退了几分。
齐王怂了。
裴元珩也算是看清了他的不中用,三两步上前,发现皇上的手确实开始轻微地抽搐。比起前段时间动都不动一下,如今终于有了动静,也不怪方才齐王在那儿大呼小叫了。
裴元玺也看到了,他甚至还看到了父皇的眼皮在转动,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怎么可能呢,不是说这毒药无解吗?
裴元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探一探颈脉。瘦弱的脖颈,似乎只要轻轻一折便能断掉。
然而手伸到一半,便被人给捉住了。
裴元玺看过去,只见裴元珩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拒绝:“父皇难得有了动静,太子可不要添乱,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吧。”
裴元玺冷笑着将手抽了出来。
众人如梦初醒,赶忙让诸位大夫上前。原本这都是太医的活儿,可谁让晋王不信任宫里的太医呢?别说是晋王,其实就连朝臣们对太医都是私下非议过的。能被选入宫的都是圣手,结果自圣上病后,这些太医的的表现也太不尽如人意了,说起来连外面的赤脚大夫还不如呢。
要说他们没点小心思,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大夫过来之后,皇上动静更大了,被扶起来之后吐出了一口黑血,眼睛也渐渐睁开了。
“圣上?”三位丞相试探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其他诸位大臣也回过神来,纷纷跪下表衷心,有的甚至当场痛哭流涕,简直比死了亲爹亲娘还要哀恸。
甭管之前皇上病重之际他们是否有过大逆不道的念头,但是如今这所有的念头都在皇上醒来的时候烟消云散了。只要皇上还在,他们就不敢有多少出格的念头,至于扶持太子,那还是等圣上不行了之后再说吧。
皇上被他们吵得头疼,咳了一声后逐渐适应了周遭的光线之后,麻木的脸色也有了些许变化。他似乎想起来了自己的病情,这段时间昏昏沉沉,他不是不想醒过来,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总算又能睁眼了。皇上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滑过,等看到守在床边的晋王,并没有多少惊讶。掠过齐王跟秦王,最后落到太子身上,忽然定住。
裴元玺僵硬在原地,怎么办,父皇真的醒了!
旁边的谢忠对着太子使了一个眼色。
裴元玺终于找回了理智,扯了扯嘴角,愣是挤出笑意:“父皇,您终于醒了,这段时间可让儿臣几个担心坏了。”
皇上只是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在他想要上门嘘寒问暖之际,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裴元玺被不尴不尬地撂在了原地,父皇先前固然待他冷淡,但好歹在朝臣跟前还是给他留够颜面的,不像现在,竟然连装都不装了。
皇上无心找谁的麻烦,他太累了,仅仅是醒来看这一眼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他也没有心思多想,只知道老二回来之后自己似乎得救了,具体怎么一回事还得等他彻底清醒之后再做打算。该追究的事、该处置的人,也都得一一了结。只要做过的事,不论如何收尾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相信老二不会让他失望,他也相信老二知道他的意思。
齐王见父皇又昏睡过去,还想上前再看,却被秦王给拉住了:“父皇需要静养,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父皇彻底病愈之后再说的?你就这般着急?”
“可是那些事父皇不查,被人抹去了该怎么办?先前被赶出去的那些太监都还在宫里关着,我怕有些人趁乱将那些太监都杀了了事,到时候断了线索,又该去何处查证?”
秦王无奈地叹息道:“你以为二哥是傻子吗?”
别看二哥这段时间回去后便大门紧闭,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要说他真的一点事情也没掺和,秦王是不信的。他们的手段跟太子比起来都显得稚嫩,更不用说跟二哥比了,这种事还是交给有手段的人吧,免得多做多错,耽误了二哥的筹算。他们只需要静候佳音即可。
齐王心有不甘地退后了几步,他真想这会儿就跑过去告太子的状,父皇病重的这些日子,他们可受了太多委屈了,只可惜父皇身体不支持,罢了,姑且再便宜裴元玺几天。
诸位大夫看过之后,确认了皇上的确已经好转。真是匪夷所思,明明之前的脉象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结果一颗药下去,竟然气死复生了。可惜郑尚书带来的解药只有两丸,一丸试药,一丸给了圣上服用,他们如今好奇想要研究研究都没有东西用。
有大夫跑去郑厌处想要打听解毒的方子,但郑厌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三言两语就给他们撵走了。
若是圣上来日问起,他还会将方子呈上,但是这些外面的大夫凭什么空手套白狼?他可是担了得罪太子得罪谢家的风险才拿到解药的,这些人准备一文不出从他这儿占便宜,想都不要想!
这一日,郑厌可谓风头出尽,便是从前与郑厌有龃龉的都过来道了一声恭喜。谁都知道,一旦圣上彻底清醒,郑家必能一步登天。
裴元玺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他并未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郑厌。
郑厌知道太子在看他,不过献药一事后,他已经算是圣上的救命恩人了,倒也没必要害怕太子。而且,他这会儿是彻底不相信太子能走到最后了,被记恨就被记恨吧,不遭人记恨那是庸才!
圣上醒来之后,为表示孝顺,四位皇子在宫中守了一整夜。期间皇上也陆续醒来两次,喝过参汤后,脸色比昨日已经红润了不少,呼吸也稳健了许多,也能说上两句话了,只是仍旧有些费力。
辰时过半,诸位皇子才从偏殿中出来。
外头阳光正好,裴元珩伸了一个懒腰,余光瞥见神色紧张的裴元玺,会心一笑。他们仨昨并非一点没睡,都在椅子上浅眠了一番,真正合不上眼的是裴元玺,这家伙自从皇上醒来之后便一直心急如焚。若不是有谢忠压着他,还不知道要乱到何种地步。
御前总管将皇子们送出去之后便立马关紧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身家性命都在皇上身上,皇上好,他就能活;若是皇上不好太子上位,估计他也就活到头了。御前总管如今谁都不信,只信自己一封书信叫过来的晋王,只要晋王不在,他便不许旁人靠近皇上,连太子都不行。御前总管觉得,皇上若是知道此番安排,定也会赞同他的。
这叩门的动作干净利落,没走远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齐王知道自己要忍,但是他修养不到家,每每还是破功了,眼下也一样,逮着裴元玺便嘲讽道:“也不知道御前那些人到底防着谁,总不能是防着我吧,毕竟我可是希望父皇长命百岁的。”
秦王当真拦都拦不住,他三哥这张嘴早晚是要惹祸的。
裴元玺本来一门心思往前走,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扫视齐王一眼:“脑子不好使,就不要出来乱晃,免得引火上身。”
齐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敢威胁我?”
太子都被防备成这样,有什么可豪横的,他才不怕!
裴元玺哼笑一声,拂袖而去,留下齐王还在那儿张牙舞爪地说要找人算账。但是秦王跟裴元玺都没有拦着他,齐王跟前的小太监也都没伸手,半天都不见齐王真敢冲上去对裴元玺做什么。
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只敢在嘴皮子上占占便宜罢了,真让他上,头一个就怂了。
这三人离开是真的离开,唯独裴元珩,午后又被瞧瞧地召进宫了。
冯道士捏的药丸子真有奇效,昨儿还病入膏肓的人,今儿休息了一阵子便可以坐起来说几句话了。只是说两句便要喘两口气,裴元珩真怕对方因为说话把自己给憋死了,赶忙上前给他顺了几口气:“父皇先别着急,儿臣大概猜到了父皇想问什么。郑尚书的药方子是他家祖传的,据说从前是个云游的方外人士给的,太医跟大夫都验过了,确实能解毒。”
果然是被下毒了,他就知道,以他的身子骨,一场小病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