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
解毒
冯道士的话叫人觉得匪夷所思,裴元珩一时半会儿也没回应。
主要是他也觉得这事儿过于巧合,巧得像是老天爷故意在给他开后门,可是他能有这样的气运?哪怕裴元珩如今已经手握将近二十万兵力,他还觉得自己是被老天苛待的反派角色,是得历经各种艰险磨难的。
亏得系统如今已经不在了,若叫它听到这样的话,真不知该如何闹心。世上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人,大抵如此吧。这么能闹事的人,老天爷哪能压得住他?
冯道士有心解释得更详细些,无奈宫中人多,没有他发挥的余地。没办法,他也就只能在旁边站着干等了,最后几个大夫斟酌出来的一道方子他也听了,听完之后心中就是一阵嗤笑,这方子太温和了。
看来他们也看出来皇上是中毒,而非太医所说的着凉高热引起的急症,方子都是奔着解毒去的。若是寻常的毒药,用这些个方子化解,再配以药膳蕴养,多半会有作用,但是他制的毒药太过霸道,用这种温吞的解毒方法根本不管用。他若是不出手,皇上肯定醒不过来!
冯道士清楚这一点,但是裴元玺未必知道。他看到这些大夫商议过后呈上来的药方,心中还真犯起了疑,这些人莫不是真有本事?今日回去后,还当召几个太医亲自过问一番,若是这方子当真有用,那他便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短短几息之间,裴元玺已经在琢磨如何再安排人手进偏殿,这回必定要彻底解决他父皇,不给任何生还的可能性。要知道裴元珩会过来,他压根不会心慈手软等到现在,早就送他父皇归西了。
齐王看他眼珠子转了转,便知道他没安好心,凑上来轻声问道:“太子莫不是怕了?”
裴元玺拉长了脸:“孤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您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您有什么好怕的?即便父皇真的如愿醒来,也只会责怪我们不孝顺,哪里会找太子的茬?您多清白干净呢?”
裴元玺被他嘲讽得脸色更不善了。
秦王拦都没拦住,有时候他真怀疑三哥是不是故意的。这会儿去刺激太子有什么用,是嫌父皇命长,想让太子动手动得再快些吗?
如今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放在这个药方上,从抓药、熬药,一切都在众人的目光下,容不得有人从中作梗。皇上自从五日之前清醒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人也更加消瘦了。众人心里清楚,若是再没有转机,圣上多半是醒不过来了。
冯道士心急如焚,从宫里出来之后一路上有外人在,他便忍着不说。等到了晋王府后,前脚刚进去,后脚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
谭镇跟祝卿安都被他吓了一跳,这是要作甚?
冯道士咋咋呼呼地道:“王爷,我说得都是真的,皇上这病症真跟我当初中毒一模一样的,连脉象都能对得上。不过我当初中的毒比皇上轻一点儿,还没到这个地步。按皇上目前的情况来看,若不能及时解毒,恐怕只有十几日好活了。”
另两人在宫里没听到这些,此刻听来反应也跟裴元珩一样,都觉得匪夷所思。
“你当时也是被人所害?”祝卿安问道。
冯道士:“我是炼丹炼出来的毒,我自己服用的。这毒药遇水化开,无色无味,起初药性温和,常人根本无法察觉,非得等到日积月累、毒发之际才会被人发觉,不过等到这会儿也已经晚了。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能炼制这样稀罕的毒药了。”
祝卿安跟谭镇面面相觑,这话他们听来竟然还有几分骄傲,可是服用毒药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
裴元珩知道冯道士抽风已经不是一两日了,他本身性子跳脱,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属整张。裴元珩关注的是另外一点:“你说的那毒,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又是如何从你手中流出去的?”
冯道士不敢隐瞒:“我中毒之后便知道此药的厉害,因而再没有炼制过,先前炼的拿些毒药本来不打算再用了,都用小匣子锁了起来,后来有位夫人来我这儿求药,说要药死家中宠妾灭妻、还霸占她嫁妆的夫君。我一时心软,又想看看这药真正的药性就能能到何种地步,便把药全都给了她……”
这些对面三个人都无语了,明明知道是毒药还放任其泄漏出去,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不用说也知道,那位夫人肯定没有用完,这家伙也没有及时回收,这才让有贼心的人钻了空子。
这人还总想立功呢,熟不知皇上病成这样也有他一份功劳。也多亏旁人不知道他的底细,否则就冲这一点,也足够冯道士死无全尸了。
谭镇终于相信了对方的话,又问:“那你的解药如今可能做的出来?”
冯道士挺直腰板:“自然是可以的。”
他这样的能耐人,自然不是寻常太医大夫能比的,那些人的路数在他看来都太温和,他炼丹炼药都是十足十的量,虽然大胆也伤身,但是见效快啊!
冯道士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开始炼制解药了。
裴元珩看他扔进去的材料越发得沉默,总觉得这药吃下去之后,即便毒解了人也毁得差不多了。再看冯道士的时候,裴元珩的目光甚至都带了一丝钦佩。他原以为这人炼丹是用老鼠等试丹的,谁知道他这么虎,直接在自己身上试。这人从前也不知是何等的体格,被这么糟蹋都还安然无事。
冯道士也的确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两日内就炼好了解药。难得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炼制在一块儿,最后竟然没了毒性,且闻着味道还不错。
裴元珩捏着这枚小小的、怎么看怎么诡异的丹药,反复确认:“吃了这个确定能解毒而不是一命呜呼?”
冯道士自信极了:“放心吧王爷,我做出来的解药从来不会出错。只要圣上吃下去,保准药到病除,不过么——”
他眨了眨眼,有几分犹豫。
裴元珩:“直说就是。”
“不过,圣上的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即便解了毒也好不了,仔细养着,大概也就几年的寿命了。”
同样是中毒,他当年中毒是年轻的时候,皇上却是四十多了,体格自然不能比较。况且,皇上中毒也比他深,内里已经耗尽了,便是大罗神仙过来也不能逆转。
裴元珩握着解药,对这一结果还挺满意的,他并不需要一个长寿的皇帝。如今这样正好,皇上能醒来,寿命却不长,正因如此,他才会越发得记恨害了他却又长寿之人,日日见面,只会更加如鲠在喉。
他不信经此过后,皇上跟裴元玺还能相安无事。
不过,这枚解药裴元珩并不愿意自己送。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最是疑心,尤其是这件事还涉及到皇位更争储,他会怀疑裴元珩,未必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觉得是他自导自演。裴元珩不贪功,也没必要争这份表现,于是他找来了郑厌。
个中曲折,裴元珩并没有瞒着郑厌。郑厌压根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事只会权衡利弊,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应下这件事的。
郑厌自然想过这件事可能是投毒,但是真听到晋王将明缘由后还是被惊到了。他的反应跟裴元珩如出一辙——这也太巧了。
心思流转之间,郑厌已经猜到了晋王为何将这好事留给他。确实太巧了,若他是皇上,定然也会猜测此事跟晋王有关,这般好事便宜了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郑厌对晋王有种莫名的信任,来自坑太子坑多了的信任感。他问:“这解药真的有用?不会立马吃死人?”
“这里有五颗,你回去喂给兔子鸟雀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裴元珩直接将瓶子扔给他,“解药给你了,如何拿出来那是你的事儿,只要别让裴元玺计谋得逞就行。”
郑厌擡手接过,打开瓶子嗅了嗅,气味竟然还有些幽香,应当是个好宝贝。他给圣上一颗,剩下几颗留着传家也不错。
能冒头的事,郑厌自然不会推拒。正好这些日子外头那些大夫没将圣上治好,这一日日拖着,圣上的情况更糟糕了。
裴元玺决定回去之后厚赏自己的心腹,这药果然就跟他心腹说的一样,无色无味,也无解药,制毒的人只怕早就死绝了,世上再无人可化解,这皇位,必然是他的了。
裴元玺志得意满地瞥了一眼裴元珩,见他还稳坐在侧,忽然有些看不懂他了。
难道裴元珩就一点儿都不着急?没看旁边的齐王都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吗?
危急时刻,郑厌带着解药翩然而至。他将解药掏出,道自家祖上有道解毒良方,昨日思来想去,还是按着祖传方子叫大夫做出了两枚药丸,据说能解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