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
泸州
昆州城外,安顿了所有军户的顾槿安正在头疼种子的事。托了那十万大军的福,如今屯田是不缺了,更有一些穷困潦倒的人家主动来周围开垦荒地。只要有人聚居,甭管多荒凉的地方都能迅速热闹起来,这块当初被昆州人称做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一样。
短短两个月间,周边便多了许多草市。这里的草市比不上州城的集市种类丰富,但也能解决日常所需,且这块地方连接昆州与理州,顾槿安猜测日后这段路肯定是要重修的。上回晋王过来便对这泥泞的路段颇有微词,听闻如今商大人赚了不少钱,生意也经营得风风火火,想必修路一事也不远了。
路修好了,不论是种子还是粮食,都不愁运送。这日,听闻谭将军到访,顾槿安便猜测是种子来了。不想谭镇不仅带着种子过来,甚至还直接揽过了他的活。
“这里的活交给我,你回去复命吧。”
顾槿安眨了眨眼,显得有些迟钝,他的活没了?难道他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谭镇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愣着干什么呢,王爷有别的差事交给你。”
这一拍,顾槿安才恍然大悟,只要有差事就好,甭管是什么总归是对王爷有作用。
听闻顾槿安要回城了,不少军户自发过来送他。顾槿安大概是天生就善于跟人打交道,每一个与他有交集的军户对他都格外有好感,这阵子有顾槿安在,军屯这边几乎没有出过岔子,即便有矛盾,也都被顾槿安三两下给解决了,他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这次顾槿安离开,众人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王爷的命令不可违背,顾槿安乘着马车连夜赶往州城。赶路途中他还嫌弃马车忒慢,先前每次看到祝将军等人纵马疾行,顾槿安心里就别提多羡慕了。然而他不会骑马,从前没学过,到了昆州以后底下的军户交了他好多遍,可是顾槿安愣是学不会,上次还被谭将军给笑话了许久。
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四肢不协调的毛病,他这辈子大概都学不会。
坐马车比骑马显然要慢上许多,等到第二日顾槿安赶到州城时,便被接到了晋王府。
他已不是头一回来王府了,每次来都觉得这里朴实无华。听闻当初圣上跟太子还有百官较劲儿,给王爷拨了不少钱,但是来了昆州之后先是御敌,后是安顿军户,王爷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总是抄家又不好,于是便挪用了修缮府邸的银子,以至于如今这晋王府不大像样,也就书房还有王爷的寝房还算精致了。
一路赶往书房,却见王爷正对着一张堪舆图琢磨个不停。
顾槿安一眼就看出来,这堪舆图是陈大人画出来的,除了陈大人也没有人能有这个本事了。
听到脚步声后,裴元珩从堪舆图中擡头,见到顾槿安过来,便指了位置让他坐,随手倒了一杯茶过来。
顾槿安很少一个人面对晋王,还有些紧张。裴元珩也看出来了,于是笑了笑,比平日里更显和善:“我听商止说,你在军屯里头做得还不错,所以将你调回来,想将一件要紧事交给你。”
顾槿安微微扯进了衣裳,王爷这是要对他委以重任了吗?作为后加入晋王阵营的人,顾槿安其实已经被多番照顾了,但是比起商大人,比起祝将军等人,他做的不过是些皮毛小事罢了,顾槿安不是没有野心,他也想要得到王爷的认同,更想让王爷知道,他不比任何人差!
手心松开后,顾槿安谦虚地道:“商大人谬赞,下官也不过只是将分内之事做好罢了。”
说完,又实在好奇裴元珩究竟要他做什么,有些期待地问:“不知王爷有什么要交予下官?”
裴元珩将堪舆图递给对方。
顾槿安低头一看,发现晋王在泸州圈了一点,在姚州圈了一点。两处相邻并不近,但是若是走水路,中间有泸水相连。再从昆州拓宽河道,便可直达姚州,而后沿泸水而下便能抵达泸州。泸州一带更是长江众多干、支交汇地带,若是兴建河港,再多的粮食货物都能以此为转运点。只要入了长江,连接朝廷开凿的运河,不论是江南还是京城,都可以畅通无阻。
顾槿安瞬间了然:“王爷是想在此处建河港?”
裴元珩赞许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泸州知州原先也是京官,不过因为党派之争失利被贬至此地为官。本王有意将他收入麾下,如今只缺一人前去游说,不知槿安可愿替本王前往?”
“自当为王爷效力。”顾槿安答得干脆。
裴元珩当即给他点了几个侍卫,又将留下来的稻种将给他:“必要时可以此物交换。”
顾槿安见王爷连这占城稻都愿意拿出来,便明白他对这泸州港是势在必得了。这事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他必须得尽全力去做。
顾槿安当天就带着人离开昆州,赶忙泸州。
裴元珩对他也同样有信心,哪怕不行,回头再多给点好处就是了,要不是昆州实在偏远旱路崎岖只能走水路,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只要打通了水路,一切都好说。
顾槿安离开之后,裴元珩便将目光放在了农学书院上。最近已经有好些人跋山涉水来到昆州自荐了,他们来时大多带的是改良的农具和工艺品,类似水车、纺织机这类,当然也有精通船舶水利这类的奇才,甚至还有个精通炼丹的道士。
裴元珩跟商止商议过后,决定将这个道士先收了。
倒不是图什么长生不老,而是图他会炼丹,尤其是这人在炼丹中归纳了许多化学实验的经验,甚至还造出了许多种实验器具,恰好是商止需要的。继香胰子、正在研发的蔷薇水之后,商止还准备弄些东西,凑齐胭脂水粉一整套,毕竟从香胰子的售卖经验来看,这条路子非常赚钱。
这个炼丹的道士跟商止目前的研究方向很是契合,只要他不瞎炼丹,那一切都好说。
炼丹的冯道士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松就拿到了铁饭碗,甚至还被商大人带在身边。昆州一带的人都知道,这位商大人乃是晋王心腹,跟着他与跟着晋王没什么两样。
这位商大人年轻不说,瞧着性子也挺好的,应当很好相处。冯道士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有一套对上的准则。面对这等上位者,闭着眼睛讨好就够了,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也没人不喜欢被人奉承。
冯道士有心讨好商止,还特意给商止送了两枚金丹,表示这是自己特意炼制的,有且只有两颗,他可以自己吃一颗,回头送一颗给王爷,服下之后可以金枪不到。
商止定定地瞧了一会儿他手上的“仙丹”,瞧得冯道士渐渐连笑都不敢笑了,逐渐败下阵来。
好么,是他看错了,这位商大人貌似并不好糊弄,还不是个善茬子。
冯道士讪讪地收回了丹药。
见他识趣,商止才警告道:“晋王府与外头不同,你若老实做事王爷不会薄待了你。但往后若再敢动这等龌龊心思,不用王爷动手,本官先废了你!”
冯道士被这护犊子的话给惊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子,商大人怎么这么凶?
经此一事,他那些阿谀谄媚的心思也就淡了,开始老老实实给商大人炼制各类香精,整天跟那些花花草草打交道,没劲透了。早知道他这拍马屁的功夫跟一身炼丹的本事无处使,他就——
罢了,还是来吧,这里除了不能炼丹不能拍马屁,其他的倒也不错。
有了冯道士相助,商止已经在筹备另开几间作坊了。
香胰子的热度尚未过去,京城与江南又出现了蔷薇水。这可比香胰子要贵多了,东西也更少,更精贵,不是寻常人能用的。各家夫人用过之后便对此爱不释手,甭管多贵也得费心思讨来。
秦朗心眼儿坏得很,先是用小瓶免费给她们试用一番后,便在铺子里设置了重重关卡,规定了要在店铺中累计花费多少金额才有资格买蔷薇水。此招一出,效果拔群,他的铺子都快要被人搬空了。
秦朗又给裴元珩寄了一封信,洋洋得意地转述了自己聪明高深的法子,甚至还在信中分享他的经商之道——他打算再弄一批银牌、金牌跟玉牌,只要花钱就能拿到,拥有牌子可以享受对应服务,日后有了新品也可以优先享用。
收到信的裴元珩沉默良久,秦朗已经无师自通到这个地步了?这家伙还真有几分头脑。
秦相真觉得儿子钻进钱眼里去了,怎么一天天这么多鬼精鬼精的念头。他这阵子上朝都感觉同僚看他的眼神带着刀子,谁家有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