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
诬陷
韩士缙夺过供词,迫不及待地前去给圣上禀报。今日在此待了一日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个小知县已经被晋王收买,总是有意无意想给晋王开脱。今日他们查出来的东西,只怕晋王一派早已知晓。但他们精心布置的局,哪那么容易让晋王逃了?
他在太子跟前翻身的指望就靠着这一次了,若不能叫晋王身败名裂,他便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圣上对他已经彻底失望,这段时间甚至有意提拔大理寺少卿,韩士缙失了圣心,不得不为自己打算。眼下唯一能助他保住地位的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
韩士缙虽心急,却还是寻了一个朝臣皇子都在的场合,尤其是御史,一个也不少,并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证词给呈了上来。
皇上态度淡淡的,没叫人接。
他不喜欢韩士缙自作主张。
韩士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上前一步:“圣上,晋王母舅之案现已查明,所贪款项、犯下事由皆已供认不讳,还请圣上阅览。”
“晋王母舅?”皇上面露不悦,一则是因为韩士缙大张旗鼓地将这事摆到了台面上,皇上压根不愿意当众审问,甚至他都没打算审这个案件,只想私下解决此人;二则却是因为这声舅舅,他虽然不是很看重老二,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皇上并不愿让赵无涯这等市井无赖跟当朝王爷扯上任何关系。老二丢脸,他这个做父皇的也颜面无存,皇上警告地看了一眼韩士缙,“赵美人并无亲兄弟,晋王又哪里来的舅舅?”
裴元玺觑着裴元珩,心中警惕,父皇已经这般为老二考虑了吗?
裴元珩早已从各方人马的口中听到了消息,韩士缙人还没出来,他就已经他好几步得知了消息。
韩士缙也是立马就改了口:“圣上恕罪,是罪臣赵无涯,请圣上阅览赵无涯罪证。”
说完,他坚持将供词递了过去。
皇上深吸一口气,对韩士缙的厌恶又深了一重。皇上这人好面子,忠言逆耳那一套在他身上无效,凡是他能看得上眼的都是顺着自己来的,平生最不喜人同他作对之人。今日韩士缙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踩着皇上的雷区蹦跶。
他冷笑着接过供词,低头看了一眼。
韩士缙在太子的授意之下,还将供词上的罪证给念了出来,皇上有心阻止都没能拦住:“圣上,这赵无涯本是扬州城的一介无赖,去岁晋王府的人找到江南,说是晋王怀念生母赵美人,移情到赵美人的娘家。费尽周折之后才寻到了赵无涯,又给赵无涯捐了个不入流的小官,那赵无涯仗着有晋王撑腰在家乡横行霸道,伤人无数,还结交乡绅商贾为晋王府大肆揽财。半月之前,晋王又命人将其调来盱眙县充当典史,继续搜刮财产。”
皇上已将供词给丢到了一边,心中盘算着该以什么样的由头发作韩士缙。
这都是后话,眼下要紧的是维持住皇室的颜面,皇上点了裴元珩:“老二,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裴元珩对着韩士缙露出不屑的笑来:“原来大理寺就是这么办案的,真叫人大开眼界了。”
韩士缙愤懑地擡头。
“我母妃的亲人都死绝了,当日是被走投无路才进的宫。但凡有一个族人肯帮她,母妃也不至于落魄至此。有这样的深仇,本王岂会因为移情去资助赵家族人?不砍了他们的脑袋便已是网开一面,还扶他做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地痞无赖的口供你也当成宝贝似的呈上来,又言之凿凿说本王受了他的贿赂,既然他的话可信,那本王的话更可信。大理寺卿与那赵无涯串通一气,妄图构陷皇子,还请父皇派人尽快查明。”说罢,裴元珩冲着皇上拱了拱手。
韩士缙张嘴欲辩,裴元珩又打断了对方:“不过大理寺卿查案不公,能力也不足,还望父皇不要让他插手。”
韩士缙:“……”
本来想着该不该上场给晋王声援的赵谦选择必了嘴。
已经准备开口的陈善方这会儿忽然无声地笑了笑,默默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
只有郑厌对此并不惊讶,晋王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晋王坑自己的时候可恨,但是怼旁人的时候看得却是真爽啊。
而早就在旁边跃跃欲试的御史们见韩士缙不中用,三言两语就被晋王给怼了回来,恨铁不成钢地站了出来:
“虽说大理寺卿方才之言不免过激,但是无风不起浪,那位赵无涯总不会无缘无故来到盱眙,况且若他与王爷真无关系,想必也不敢随意攀咬王爷。”
御史大夫也忙道:“圣上,不若即刻派人前往扬州,看看情况是否如赵无涯所说一致。”
“倘若这个赵无涯真同赵美人有关系,那……”御史中丞的话只说了一半儿,不过眼神一直往裴元珩的身上飘,言外之意很明显,那赵无涯称自己是晋王的舅舅倒也不无道理。
其实不管晋王有没有收受贿赂,有这样一个不堪的舅舅,他便已经身败名裂了,文人更不会再推崇这样一个出身带有瑕疵的皇子。
赵谦见他们说得过分,这才出面:“即便赵无涯真是赵家人,他犯错又同晋王有什么关系?事情未查清楚,不宜往下定论。”
御史大夫皱眉:“话也不能这么说。”
裴元珩烦躁地回头,无差别攻击起来:“不能这么说还要怎么说,由着韩士缙给本王定个死罪就如了你们意了?本王在外修河治河,整日风采露宿,为朝廷上下尽心尽力,你们呢,只知道党同伐异,如今更是见不得父皇偏袒我一点。但凡本王得了宠便恨不得杀了本王灭口,御史台就这么厌恶本王,恨不得本王立马去死?”
皇上听着这话刺耳得很,他也觉得御史台过分了:“行了,这事查清之后再议。”
御史还想开口,皇上直接一个眼刀递了过去。
御史们消停了,裴元玺也是不怕查的,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证据,不怕父皇查,就怕父皇不查。但是父皇今日偏向裴元珩却让他很不满。
明知陷害裴元珩一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可是今日事态发展还是超乎预料。太不顺了。
出来之后,裴元玺再三向韩士缙确认是否真的万无一失,韩士缙自是满口保证,他筹备了一年,必然不可能出错。
扬州距此处并不远,商止今日中午便启程出发了。第二日夜幕降临时才回来,裴元珩见他回来,又叫来秦朗在房中商议。
商止最擅打探消息,这么一两日功夫便将赵无涯给挖得差不多了。这人确实是赵美人的族人,血缘并不太亲厚但祖上却是同一个曾祖父。赵家各支陆陆续续败落之后,赵无涯也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直到去年,有个自称是晋王府的人找到了他,说是晋王有意提拔他,让他替晋王笼络些人手跟钱财。
赵无涯虽然没什么经商的本事,但是狐假虎威的本事却不小,很快便在当地混出了名堂。期间他也犯过不少罪,不过都被人以晋王府的名义给摆平了。
据说,他半个月前调动的时候便送了将近五万两银子入京,这会儿只怕已经到了晋王府了。
商止说完,颇有些担忧:“我仔细查过,联系赵无涯的人跟晋王府还真有点关系,他原是王府一个管事的侄子,应当是被韩士缙带去了江南。”
他们久不在京城,对王府的人也不能管得面面俱到,以至于如今被人钻了空子。
“那银子呢,银子也是真运过去了?”秦朗问。
商止点了点头。这件事最难的地方在于,赵无涯说的都是真的,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在为晋王做事,即便将他打死,他也只会认为自己是晋王的人,毕竟人也是他替王府笼络的,银子也是亲自送去给王府的,没准他心里还觉得自己对王府忠心不二呢。
若是他们想要脱身,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
商止看向裴元珩:“王爷可有什么对策?”
裴元珩坐在榻上,看着跳动的烛火,忽然冷笑了一声:“这事也好破局,自污就行了,其实不需要证据。”
他父皇这种小心眼爱多想的人,有时候并不看证据,只看是否对自己有利,是否会伤及自身颜面。裴元玺既然想将事情闹大,那他就住裴元玺一臂之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