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亲
攀亲
本想尽快前往楚州的皇上也停下了脚步,蹙眉看向吵闹的人堆后,朝着裴元珩道:“去看看。”
裴元珩被当众使唤心里老大不爽,但是他这两日一直扮演着孝顺儿子的角色,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拒绝的借口,直接领着两个侍卫过去了。
拨开人群后,才看到是有个手持长鞭的地方小官正在欺负人。裴元珩最厌恶这等仗着手上有点微末权力便狐假虎威之人,立即伸出手去。
那小官刚准备甩出鞭子便被人箍住了手腕,凶神恶煞地回头一看,却是个高他半个头的年轻人,相貌还格外出挑。逆着光他有些看迷了眼睛,才想起来要问话来着,那人忽然擡脚一踹,踹得他直接趴在地上摔得个四仰八叉。
周围传来阵阵哄笑声。
“活该!”他们方才看着这人欺负老人家,因他身着官服才不敢上前阻止,但是心里到底不齿。
小官脸上臊得慌,随即又细看了看裴元珩,本想骂两句,结果话还没出口竟诡异得发现对方有些眼熟……貌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裴元珩不愿生事,让人将被欺负的老伯扶起来后,又将闹事者交给侍卫:“待下去仔细审一审。”
以裴元珩的经验来看,这等无法无天之人背后都有些官司,轻者鱼肉乡里,重则杀人放火,只要进了衙门受了重刑不怕挖不出罪名来。
“放开我!”被抓住的那个小官也不禁慌了,他这一年来在外横行霸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制裁他,当即便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敢抓我,知道我外甥是谁吗?我外甥可是当朝王爷!”
下意识喊完了这一句,小官望着裴元珩的脸忽然顿了顿,脸色忽然微妙起来。
这人……好像是他外甥啊。
他昨儿才被调到盱眙县的,才听说皇上来了盱眙县,几个皇子也都跟着一道过来了。这一嗓子喊得格外得亮,边上的君臣等都被这一声给吸引了过来。
大楚前几十年前的王爷是有不少,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也削得差不多了。如今能排得上名的几个王爷都是皇帝的儿子,这小官年岁也不大,瞧着不过四十来岁,怎敢称当朝王爷是他的外甥,找死么?
裴元玺也凑了过去,见裴元珩捉住了对方,心情不错地开口问道:“你方才说朝中的王爷是你外甥?这儿倒是有两个王爷,一位晋王一位齐王,另有一个在西南的秦王,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齐王听裴元玺扯到他头上顿时火冒三丈,他几个舅舅要么是地方大员,要么是朝中重臣,这个尖嘴猴腮若是敢自称是他的舅舅,他非得将这人的脑袋拎下来当球踢!
裴元珩也回味过来了,端详着跪在地上的这人,这些日子裴元玺一直没有动静,今儿这一出该不会就是他闹出来的吧?
赵无涯跪在地上,眼神斜着瞄了一眼裴元珩,这个外甥跟画像上的不大一样,跟他想象中的也大有不同,似乎有些冷,不过想到他对自己的优待赵无涯又有了底气,外甥既然能千方百计寻到自己身上,又特意给他安排进了衙门,肯定还是挂念着他的,也挂念着自己的母家。
赵家就没剩下几个人,自己如今也是晋王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护着自己还能护着谁?赵无涯挺直了腰板:“下官赵无涯,长姊乃是晋王殿下的生母。”
他到底没敢说自己是晋王的舅舅,不过这话已经很明白了。
裴元珩拧起了眉头。
后面的几个朝臣互相看了一眼,陈善方狐疑地同赵谦叫唤了眼神,此人来得蹊跷,且看晋王的态度也不像是认识他的模样。陈善方想得更深一些,这该不会又是太子的手笔吧,太子为何总不愿意放过晋王?且手段也太拙劣了。别看陈善方当日恨不得跟裴元珩彻底划清界限,但是出了事他总归还是偏向裴元珩的。
秦相更公道一些,站出来道:“圣上,据微臣所知赵美人的乃是家中独女,似乎并无兄弟。”
赵无涯赶忙解释:“下官父亲与赵美人父亲乃是堂兄弟,自幼一块长大。下官与赵美人也是兄妹,亲如一家,赵美人从前在江南时还曾受到下官父亲多年照顾。”
说完之后,赵无涯忽然觉得自己被盯上了,余光巡视一圈竟发现是自己外甥盯着他,目光阴冷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得人心底一颤。
裴元珩眯着眼睛,眼底掠过一丝阴鸷之色。
裴元玺知道赵美人就是裴元珩的逆鳞,但是他偏喜欢拿赵美人说事:“是么?原来赵美人同你家还有这么深的渊源,果然是一家人。”
皇上不悦地瞥了太子一眼。
“没错,我们就是嫡亲的一家人!”赵无涯心慌得要命,外甥怎么跟信里说的不一样?但是眼下他别无他法,只能牢牢地抱紧晋王这棵大树了:“王爷,今日是我不该喧哗,还请王爷看在阿姊的面子上饶我一命!”
赵无涯面向不好且毫无风骨可言,皇家跟这样的人沾上关系就好似招惹了苍蝇一样。皇上看着他又想起赵美人的身世来,当下只觉得丢人,擡手吩咐:“带下去审问。”
当即便有人出面,将赵无涯捂住嘴直接拖了下去。
皇上最近对老二改观不少,但是对赵美人的出身仍然心存芥蒂,今日这个赵无涯更叫他不齿,皇上本来准备当场了结他的,但是想到这里这么多百姓,只能先忍耐。不论结果如何,此人攀扯皇家都该死。
大好的兴致也被败光了,皇上不复方才出门的期待,沉着脸登上了船。与之相对,裴元玺倒是一扫倦态,一双眼睛甚至熠熠生辉,特意落后了一步走到裴元玺跟前:“你的这位舅舅,还真是蠢得出奇,难怪旁人总说这出身寒微总是低贱些。”
裴元珩眼神往下一扫:“他贱不贱不知道,不过将他弄过来的人倒是挺贱的。”
裴元玺攥紧了拳头,但是想到裴元珩这次必然颜面尽失,便忍耐住了。
今日注定安稳不了了,前往楚州之后,君臣等也是一声不吭。
赵谦比较担心裴元珩,还私下叮嘱他若是有内情还是早日查清得好,免得到时候百口莫辩。
这话被旁边悄悄跟着的郑厌听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晋王那要人命的口才,只会把别人给喷得百口莫辩。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这回的事,太子这两年行事越发莽撞,运道似乎也一落千丈了,若是他出手应当布不了什么天衣无缝的局。但若是谢家出面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明面上是晋王与太子的交锋,实则是晋王跟谢家的斗争。且看着吧,这才到哪儿啊?
今日在码头的事闹得不小,裴元珩尚未回来时,秦朗这个包打听便已经摸清楚来龙去脉了。他跟商止对秦朗生母家的事也都多有了解,赵美人父母早逝,家中生意被亲友瓜分了干净,走投无路之下才进宫做了宫女。兴许是贪了不该贪的钱,这些年赵家那些人都病死得差不多了。
不成想,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商止不禁后悔自己没有事先调查清楚,如果在裴元玺的人找到赵无涯之前将他给解决了,王爷也不会跟这等不堪之人扯上关系。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商止同秦朗道:“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查清里头的事,免得脏水都泼过来了咱们还不知道如何反击。”
两人跟着裴元珩在盱眙县混了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赵无涯刚被带过来之后,商止便已经跟审问的人联系上了。
今日其他人都出去了,审案的是韩士缙跟吴知县。韩士缙这人名声臭了,而且还是裴元玺的走狗,找他肯定没用,二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吴知县身上。
吴知县对晋王也有好感,生怕晋王被坑,便说一有动静便会提前通知他们。
商止跟秦朗走出了县衙又准备去外头使劲,找来几个差役让他们去查一查赵无涯如今的住处,又是如何来到盱眙县当官儿的。这人总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还那么巧得被皇上给看到。
且说吴知县那头,送走了秦公子跟商大人过后,晚些时候又迎来了户部尚书。赵尚书没说多余的,只让他有消息通知他一声。
这可是户部尚书啊……吴知县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