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吵架
裴元珩住在县衙里头,秦朗也是。他从门缝里看到陈善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后,立马拉着商止一块儿躲进屋子里。
商止不想让裴元珩一个人应付陈尚书,秦朗就劝他:“他这样子必然是来找茬的,咱们若是留下只会让陈大人更生气,更会让陈大人觉得,咱们是裴元珩的同伙。”
商止回头:难道不是么?
秦朗还是主犯呢。
秦朗哼了一声:“主谋是他,真要理论的话我不过是个从犯。”
而且他无官无职、爹不疼兄不爱的小可怜一个,哪里禁得住工部尚书的盛怒?只能推给裴元珩解决了,嘿嘿。
裴元珩这回也不知招不招架得住。要他是陈大人的话,出了这样的事能被活活气死。所以还是继续躲着吧,舍了裴元珩一个造福他跟商止两人,值了。
秦朗跑到内室躲好,但是又好奇外头的事情,遂偷偷摸摸趴在门框上。过了一会儿发现商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由得回头,见商止还镇定地坐在原地,纳闷道:“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没什么好奇的。”反正王爷肯定会说服陈尚书。
秦朗哼了哼:“没劲透了。”
他就不爱跟商止一块儿看热闹,这人没有一点好奇心。不过他有,若不是担心被陈尚书记恨,他可真想留在外头从头看到尾,还能看到裴元珩被凶,嘿嘿,难得一见。
且说陈善方勃然大怒地冲进屋子里时,却见晋王正悠哉游哉地擦拭着御赐的宝剑。这把剑跟着他下一趟江南也算值了,前前后后砍了不少人,裴元珩有点不想还回去。狗皇帝做的唯一一件还算过得去的事,就是把这把宝剑送给了他。
陈善方见他还有此等闲情逸致,气得咬紧了后槽牙:“王爷真是好雅兴。”
这把御赐之物又不是晋王一个人的,他也有份,可晋王脸皮厚直接将这御赐之物占为己有了,好不要脸!
陈善方要脸,所以他不好意思再要回来,真是越想越憋屈。
裴元珩擡眼一看,明知道对方正生气却还在说着风凉话:“哟,陈大人怎么这么大火气?谁又惹着您了?”
这漫不经心的语调,事不关己的态度,陈善方听完气疯了。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在这儿跟他装蒜,他不信晋王一点不知情。自己即便性子好却也不能这么被人欺负,陈善方狠狠地上前一把拍着裴元珩面前的桌子:“王爷不妨告诉我,京城的小报是怎么回事?”
裴元珩噗嗤一笑:“又不是本王弄的,本王怎么知道?”
“若不是王爷,还有谁能对汴州出事的始末洞若观火,还有谁能对本官的衣食住行了如指掌?还有谁有这个闲心去算计工部挑拨离间?王爷有胆量做,如今竟然没有胆量承认了?何故学那等胆小鼠辈?”陈善方也是气疯了,搁平时他也不敢跟裴元珩这么大小声,如今情绪上头才开始没大没小起来。
要是个寻常人,被这么一通质问多少会有点心虚气短。但是裴元珩不是一般人,他压根不知道“良心”二字为何物。甚至还悠哉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对方,推到陈善方面前:“喝喝茶,生气伤身。”
陈善方瞪着眼,裴元珩回之一笑。
陈善方:“……”
漫长的静默过后,这位素来得体的尚书大人心如死灰地低声一叹。晋王没有心,自己在这儿气了半日他也不在意,继续僵持下去折磨得也是他自己。
陈善方知道晋王无耻,不可能承认此事是他所为,而自己也找不到证据,即便告到圣上跟前也不会有人替他做主。况且,陈善方也确实做不来当众告状这等蠢事。
自己这回是注定要认栽了,他就多余修这条运河,当初若是推给陈诉就好了,反正陈诉那家伙对晋王言听计从。
不对——
陈诉从来只亲近他,为何如今会亲近晋王?陈善方脑中灵光一闪,陈诉亲近晋王是不是受了谣言的影响?他回想起先前在灵璧县陈诉的未尽之语,当初不解其意,如今再从头想来却是恍然大悟了。
是了,陈诉必然是误以为他投靠了晋王所以也对晋王鞍前马后,陈诉都这般了,工部上下会是什么想法?他偌大的工部该不会都投靠了晋王吧?陈善方急得火上眉梢,若是自己现在回去解释还有人相信吗?可若是不解释,不仅是他,整个工部都被迫上了晋王的贼船,啧……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裴元珩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陈尚书的变脸绝技。这一张脸上竟然能变幻这么多的神色,陈尚书也是个能耐人。裴元珩叩了叩桌子,敲醒还在纠结中的陈善方,同他道:“事已至此,陈大人不如多想想往后如何?”
他不提还好,他如今挑明了,陈善方更生气:“人都已经被坑成这样了,往后还能如何?”
“裴元玺不是好人,你往后若是离他远些,不论是对陈大人还是对工部都是件好事。”
陈善方匪夷所思地擡头,太子殿下不是好人,晋王就是了?真是乌鸦笑猪黑。
裴元珩只当做没看见他的眼神,继续:“陈大人放心,若你实在不喜欢本王,日后回京同本王远着些就是了,本王也不是什么霸道的性子,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这话陈善方也就听个响,晋王不是霸道的性子?他不霸道谁霸道啊?这般在心里骂着骂着,方才的火气竟然奇迹般地消了大半了。对上个厚脸皮的,陈善方还能如何呢?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过。
咽下满心的腹诽,陈善方终究没有撕破脸。他跟太子那边算是彻底完了,陈善方好歹是工部尚书,不可能一直贴人家的冷脸,否则丢的就不是他的脸而是户部的脸了。再说,太子之前的做派他陈善方也确实看不上。
至于晋王,这回是晋王坑了他,算是欠了他好大的人情。日后晋王若是发达了,他的底气自然更足;若是最后被太子打得抱头鼠窜,那自己远着些也不妨事儿。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平,陈善方最终拂袖而去。
秦朗这才拉着商止一块儿急哄哄地出来了,他对陈善方佩服得不行:“他都这么倒霉了竟然没有给你一拳?”
裴元珩盯着他:“你很期待他给我一拳?”
秦朗后背一紧:“没有!”
有也不会承认。
陈善方从裴元珩那儿没有讨到好,回去之后也是闷闷不乐了许久。同僚们大多不搭理他,能与他同行的也就只有工部的陈诉了。
但是陈诉总觉得,陈大人看他的眼神也挺一言难尽的。陈诉藏不住话,立马问起了缘由。
陈善方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最后只凝出了一句良言:“往后离晋王跟太子都远一点吧。”
这两人心都黑得很。
陈诉不明所以地跟着点了点头,但他心里自有计较。自己跟着晋王这么久,对晋王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位的才华、品行、能力、心性皆在太子之上,甚至拍马屁的功力都是太子所不能及的。陈诉很是看好这位王爷,哪怕陈大人想要后退他也是不愿意撤的。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呢?
一日匆匆过去。
第二日裴元玺醒来只觉得精神不振,宫人将其归结于旅途劳累,但是裴元玺总觉得不是。
他生来嗅觉就异于常人,自从住进这行宫之后,他总觉得屋子里有股霉味,若有若无,开窗时稍微好些,窗户一关那味道便出来了。裴元玺叫人寻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霉的地方,宫人们嗅觉不灵敏,还都觉得裴元玺是在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