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朝堂锋·舌战
第二章朝堂锋·舌战
卯时的晨雾漫过太傅府檐角铜铃,东方烬倚在青玉案前描摹奏折,笔锋在弹劾徐封的"贪墨"二字上重重顿挫。铜镜映出颈间红痕,他指尖沾了朱砂轻轻涂抹,忽然将整盒朱砂扫落在地。
"大人?"甲辰捧着朝服跪在屏风外。
"去取冰鉴来。"东方烬赤足踩过满地殷红,昨夜霍云卓留下的指痕在足踝若隐若现。铜盆里浮冰碰撞作响,他将整张脸浸入冰水,再擡头时眼尾已染上病态潮红。
朱雀门外,御史台的马车与霍家铁骑狭路相逢。王祉掀帘冷笑:"太傅好手段,连镇北将军都成了入幕之宾。"
"不及王大人。"东方烬拢着雪狐裘轻笑,"听说昨夜王大人府上跑丢了个娈童?"他故意擡袖露出腕间淤青,看着老御史面色铁青地摔下车帘。
金銮殿的蟠龙柱还凝着晨露,东方烬跪在第三级玉阶时,余光瞥见右相谢朝青筋暴起的手背。那人翡翠扳指几乎嵌进笏板,面上却端着温润笑意:"太傅气色甚佳,想来昨夜睡得安稳。"
"托谢大人的福。"东方烬轻咳着拢紧鹤氅,颈间红痕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他满意地看着谢朝指节发白。
"启禀陛下!"徐封声如洪钟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镶金甲胄上已干的血渍在朝阳下泛着暗红,"臣率玄甲军大破南诏归来,东方太傅竟以莫须有之罪,将三万将士拦在朱雀门外整整七日!臣这七日连身衣服都换不得。"
东方烬指尖轻叩青玉笏板,目光扫过徐封战靴上黏连的沼泽淤泥。那上面沾着的细碎金粉,与南诏王庭贡品清单上记载的"金砂三十斛"如出一辙。
"臣确曾下令闭城。"他擡袖时故意让腕间淤青暴露在晨光中,惊起满殿低语,"徐将军返京前,南疆商队送来这个——"广袖中掏染血账簿,翻开处赫然记录着军粮调包的详情。
王祉的笏板突然劈面而来:"太傅这是构陷忠良!"
东方烬不避不让,额角顿时血流如注。他借着踉跄之势跌进身后霍云卓怀里,染血的奏折恰好展开在将军眼前——上面详细描绘着徐封嫡子在南疆强占的千亩良田。
"王大人慎言。"清越嗓音自殿外传来,太子项昭捧着鎏金木匣跨过门槛,杏黄蟒袍扫过东方烬发梢时,悄悄往他袖中塞了枚安神香囊,"孤亲自验看过朱雀门外截获的粮车。"
木匣开启的刹那,腐烂谷粒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项昭拾起发霉的黍米:"这些粮袋夹层填的都是南诏毒淤泥。"他转身直视徐封,"将军可知,昨日已有三匹战马因此暴毙?"
朝堂哗然。
"太子殿下明鉴!"谢朝突然出列,翡翠扳指在笏板上叩出清响,"徐将军浴血奋战,岂会自毁长城?倒是太傅闭城之举——"他目光扫过东方烬颈间红痕,"难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霍云卓的佩剑突然重重顿地:"谢大人此言差矣。"玄铁铠甲与青石砖相撞的闷响里,将军展开一卷羊皮地图,"今晨斥候来报,南诏残部正沿闭城期间太傅命人加筑的瓮城缺口溃逃。"
东方烬适时咳嗽,苍白指尖点向殿外。四名金吾卫擡进具腐尸,尸身玄甲心口烙着徐字徽记,壬戌挥刀剖开腹部,哗啦啦滚出数百颗南海明珠。
"南诏王庭贡品清单在此。"东方烬从尸身手中抽出浸血羊皮卷,"七日前这些明珠该在陛下私库,而非......"他指尖轻挑,一颗沾着尸液的明珠滚到谢朝脚边。
右相弯腰拾明珠的瞬间,东方烬看见他指节捏得发白。那枚明珠内层刻着的"谢"字暗记,在晨光中一闪而逝。
"谢大人可识得此物?"项昭突然发问。
"臣......"谢朝擡眼时已换上温润笑意,"正想奏请陛下彻查明珠失窃案。"他指尖轻弹,明珠如暗器般射向徐封,被将军重剑凌空劈成两半暗记被毁。
霍云卓突然单膝跪地:"臣昨夜与太傅在武定河遇情魔袭击,所用兵器——"他呈上情魔遗留的玄铁链,锁扣处徐字徽记清晰可见。
"荒谬!"徐封重剑出鞘,"本将现在就能证明清白!"剑锋突然转向直指东方烬,却在半途被霍云卓的佩剑格挡。两刃相撞的火星溅到东方烬袖口,烧出焦黑的洞。
"徐将军这是要在陛下面前公然灭口?"项昭厉声呵斥,杏黄衣袖拂落御史冠冕。太子转身叩首,"父皇!儿臣请旨严查军粮贪墨案!"
东方烬突然剧烈咳嗽,鲜血顺着指缝浸透奏折。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在看到霍云卓伸来的手掌时故意侧身避开,任由自己重重摔在玉阶上。
"老师!"项昭慌忙去扶。
"臣......无碍......"东方烬气若游丝地擡眼,正对上谢朝阴鸷的目光。右相翡翠扳指已嵌入笏板三分,面上却还端着温润如玉的笑。
开元帝终于拍案:"徐封卸甲候审,此案交由三司会审!退朝!"
"臣愿协查!"霍云卓解下披风裹住他,掌心贴着那截细腰发颤。在朝臣们倒抽冷气的声音里,将军横抱着太傅踏出殿门,绯色官袍与玄铁铠甲交叠处,露出东方烬计谋得逞的轻笑。
谢朝突然跨步拦在殿门前。右相玉冠下的眼眸阴鸷如潭,嘴角却噙着笑:"霍将军当真是...古道热肠。"他指尖抚过霍云卓胸前铠甲,在昨夜留下的抓痕处重重一按,"只是莫要忘了,三月后是你我纳征之期。"
东方烬在霍云卓怀中轻颤,恰到好处地露出颈间咬痕:"谢大人若是不悦,本官可以......"
"太傅多虑了。"谢朝突然捏住他下巴,翡翠扳指在肌肤烙下红痕,"本相最喜成人之美。"他转身时朝服广袖扫过霍云卓佩剑,剑穗上十年前东方小公子系的桃花络子应声而断。
马车驶过武定河时,东方烬佯装苏醒。他望着霍云卓紧绷的下颌,泪珠坠在对方手背:"将军不必可怜我。"
霍云卓喉结滚动,发出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十年前我就该带你走。"
未时·太傅府
东方烬在软榻上辗转,药香掩不住身后隐秘处的胀痛。屏风外传来甲辰压低的声音:"大人,霍将军在府外等了三个时辰了。"
"让他等着罢。"东方烬将安神香囊按在额角,那里还残留着王祉笏板击打的钝痛。香囊里太子偷偷塞进的薄荷叶清凉沁人,却压不住脑海中霍云卓那句"我愿负责"。
珠帘突然被剑气掀开,寒衣提着药箱大步闯入。这位霍家军私医向来眼高于顶,此刻却盯着东方烬颈间痕迹皱眉:"将军让我来看看。"
"不必。"东方烬拢紧衣襟,"本官......"
寒衣直接掀开锦被。指尖银光闪过,已探入隐秘之处取了些许浊液。琉璃盏中的样本在阳光下泛着异常光泽,顿时变了脸色:"醉花阴?难怪太傅高热不退。"
屏风后传来重物倒地声。霍云卓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手中食盒砸在地上,参汤汩汩漫过青砖。
"是情魔的熏香所致。"东方烬偏头咳嗽,故意让乌丝滑落肩头,"与霍将军无关。"
寒衣冷笑:"我倒不知情魔还有这催动醉花阴的本事,若非有人不知轻重,醉花阴哪会发作这般快?"他蘸着药膏的手指重重按在东方烬腰际指痕上,"太傅这身子,经得起几回将军的'负责'?"
霍云卓突然冲进来抓住寒衣手腕:"能解吗?"
"将军不知这毒是皇室秘毒吗?我如何能解。"寒衣甩开将军,意有所指地瞥向东方烬后颈咬痕,
霍云卓惊讶:“皇室的毒!为何会中皇室之毒?”边说边攥紧了拳头。
为防寒衣说出不该说的,东方烬抢先道:“这是先皇的恩赐,亦是本官自愿,还轮不到霍将军替本官委屈。”
此言一出徒留满室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