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山河聘·合卺
第十四章山河聘·合卺
太极殿内,金砖映着朝阳,霍云卓与东方烬并肩而立,脚下铺展的漠南青原矿脉舆图泛着冷光。开元帝倚在龙椅上,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龙纹扶手,每个褶皱都盈着笑意:"太傅此番以身为饵,为大楚夺下漠南青原,当封王爵!"
满朝哗然。
东方烬擡眸,紫色官袍在晨光中流转着血色华彩。他唇角微扬,却不见笑意:"臣,谢陛下隆恩。"
"即日起,封太傅东方烬为漠南王,赐九锡,开府仪同三司!"开元帝颤抖着展开圣旨,难掩欣慰之情。
霍云卓忽然单膝跪地,玄铁铠甲与金砖相撞,发出清越铮鸣:"臣请旨,愿嫁入漠南王府。"
朝堂霎时死寂。按《大楚婚律》,本该是东方烬嫁入定国公府,可如今他封了王爵,若再以妻礼入府,便是折辱。
谢朝站在文官队列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直到掌心渗血也浑然不觉。霍云卓跪地请婚的模样,刺得他眼眶生疼,这都是他求而不得的。他想起前些日子小宁王的话:"谢相,你永远争不过拿命换真心的疯子。"
"霍将军乃国之柱石,若行嫁娶之礼,未免委屈。"东方烬擡眸望向开元帝,眼尾朱砂痣在晨光中艳得惊心,"臣请与霍将军行缔约之礼,婚后地位平等,互为其夫。"
霍云卓猛然擡头,眼底映着那人清冷侧颜——十年相思,以命换心,东方烬终于是给了他一个名分。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霍云卓战甲上投下斑驳光影,照见他微微发颤的指尖。
"好!好!"开元帝大笑,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就依爱卿所言!"他忽然擡手,内侍捧上鎏金木匣,"此乃太祖所留缔约金册,今日赐予二位爱卿。"
木匣开启的瞬间,满殿惊呼。金册上以朱砂写着"山河为聘,日月为鉴",正是百年前开国双雄结盟时所立。
谢朝踉跄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御史的笏板。清脆的落地声中,他看见霍云卓执起东方烬的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漠南王手指突然嵌入镇北将军掌心——是缔约,亦是警告。
阳光忽然大盛,将两道身影镀上金边。殿外传来礼炮轰鸣,惊起檐下栖凤铃叮咚作响,似在为这场惊世缔约奏响序曲。
赐婚旨意传遍六宫时,王公大臣们的心思活络起来。三日后,礼部尚书捧着烫金名册,满脸堆笑地趋前一步:"陛下,按祖制漠南王与镇北将军大婚当择四位贵女陪嫁为其延续血脉。若他日能诞下子嗣,不论男女皆可封爵..."
话音未落,霍云卓腰间佩剑"铮"地一声撞上殿柱,惊得礼部尚书倒退三步。"本将——"他目光如刀扫过满朝文武,"此生枕畔,唯漠南王一人。"
殿外贵女们绞着帕子偷眼朝内望去。只见东方烬指尖划过名册上密密麻麻的闺秀名字,他忽然轻笑:"张尚书家的三姑娘善弈,上月刚赢了国手;李侍郎家的五小姐通晓六国语言——"指尖停在某个名字上,"这位赵小姐的《水经注疏》,连太子都赞不绝口。"
满殿寂静。被点名的贵女们惊得在殿外擡头向内,正对上漠南王含笑的眼眸。
"诸位大人。"东方烬广袖一展,紫色官服上的金凤似要破空而去,"若将这些明珠当作陪嫁锁进深宅,岂不是让大楚少了一位国手、一位译官、一位治水大家?"他忽然转向开元帝,"臣请陛下恩准,许这些贵女入太学院执教,他日成就,未必不如男子封侯拜相。"
开元帝为难的看向东方烬:“太傅,国公府人丁兴旺,霍将军不要贵女入府倒也无妨,但东方家可就你一条血脉了,你若不要贵女入府,香火如何传承?”
"陛下女子非货物,才干也也非不如男子,为何要沦为延续香火的工具?"东方烬擡眸扫过满殿心思不纯的王公大臣,"他日东方家为国之志若能传世,便是最好的香火。"
殿外贵女们呼吸都急促起来。赵家小姐突然挣脱嬷嬷的手,扑到殿中重重叩首:"臣女愿终身不嫁,只求陛下准臣女治洛河水患!"
开元帝怔然望着东方烬。二十五年前,太傅东方博也是这样立于殿中,说"天下英才皆可为我徒"。老皇帝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忽然将名册掷入香炉:"准漠南王所请!自今日起,女子入仕者,同领俸禄,待太傅婚后便拟个章程出来。"
烈焰吞没名册的刹那,霍云卓看见东方烬唇角微扬。那笑意如冰雪初融,映着殿外照进来的朝阳,竟比九锡金印还要夺目。
大婚这日,太傅府朱门洞开,十里红妆铺满朱雀街,百姓争相抛洒的桃瓣与喜钱。
"大人,霍老将军从边关送来的贺礼。"甲辰跪地奉上紫檀木匣,匣中蟠龙玉佩莹润如月,正是霍家世代相传的信物。东方烬指尖抚过玉佩上细密的龙鳞纹,恍惚间仿佛看见十年前刑场那日——霍老将军带着三千铁骑星夜奔袭回京为东方家求情,却被老相爷谢容阻在朱雀门外,将军跪在朱雀门外高喊“太傅冤枉”的绝望之声至今东方烬都忘不了。
国公府是在东方家遭难时唯一伸出援手的,而今他却不得不借霍家之手才能完成复仇。
匣中的蟠龙玉佩东方烬只觉有千斤重,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嚷:"阿瑾!"国公府傻世子霍云枫扒着窗棂,发顶沾满桃花瓣,"二弟把整条朱雀街的糖人铺子都包下啦!"
世子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糖人,两个小人儿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白衣太傅执卷凝眉,银甲将军正弯腰为他系披风。糖人背后歪歪扭扭刻着"百年好合",那笔迹幼稚得可笑,却让东方烬指尖微颤。
"大哥你慢些!"兵部侍郎霍云铮追得官帽都歪了,手里还捧着个鎏金食盒,"这是母亲让带的合卺糕..."
霍云枫踮脚将糖人塞进东方烬口中。甜腻在舌尖化开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地动般的马蹄声——三百霍家亲卫策马掠过武定河,玄铁重甲震落满树桃花。为首的白马上,霍云卓一袭绯色婚服猎猎作响,金线蟠龙在朝阳下宛如活物。
他手持缔约书立于中庭,看着同样着绯色婚服的东方烬执卷而来——缔约之礼,不行嫁娶,只结同心。
"一缔约,山河为证。"
太傅府中庭,东方烬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鎏金缔约书上:"此生祸福与共。"
霍云卓单膝跪地,掌心刀痕复上他的伤口,两人的血在羊皮纸上交融成并蒂莲。
"二缔约,日月为鉴。此生白首相依。"
"三缔约,生死同归。黄泉亦不相负。"
太子项昭突然捧着鎏金匣闯入,匣中传国玉玺的拓印让满座哗然。少年太子眼眶发红:"孤向父皇求来的...愿老师与舅舅,如玺印永铸。"
"礼成!"
礼官话音刚落,东方烬整个人突然天旋地转。霍云卓将他打横抱起,婚服下摆扫翻了一地合欢酒。怀中人用手抵着他的胸口:"霍将军这是作甚?"
"履约。"霍云卓大笑踏过满地花瓣,在众人惊呼中纵身跃上屋檐,"缔约书第七条——夜宿谁处,各凭本事。"
春风卷着桃花掠过两人交叠的衣袂,霍云卓忽然在飞檐上驻足。东方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正好武定河畔的桃树下有一孩童偷折桃枝。
"看什么?"霍云卓咬他耳朵。
东方烬收回目光,指尖挑开对方衣领:"看我的战利品。"
檐下传来世子霍云枫拍手大笑:"三弟说入洞房要咬嘴唇生娃娃,阿瑾你要加油!"
"霍云峥!"东方烬耳尖泛红,五指掐得将军臂上青筋暴起,"你可真会教,你且给本官等着!"
“我冤枉啊!”被东方烬点名的霍云峥背后一阵凉意。
喜房内,龙凤烛高烧。
东方烬的玉冠已被摘下,墨发铺满鸳鸯锦被,他倚着鸳鸯被,看霍云卓笨手笨脚地解他腰间玉带。突然按住那只颤抖的手轻笑:"将军前几次的威风呢?"
“今夜是你我新婚之夜,不一样。”前几次两人都不是特别的清醒,今日在清醒的情况下坦诚相待,将军不免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