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东方悔·追夫
第三十八章东方悔·追夫
东方烬醒来时，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床帐，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不是国公府的婚房。
素白的纱幔垂落，被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映得半透明，隐约可见窗外摇曳的桃枝，他怔了怔，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双腿依旧毫无知觉，只能勉强靠在床头。
"醒了？"
寒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红衣潋滟，手里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袅袅热气在晨光中升腾。他走到床边，将药碗搁在矮几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烬："别乱动，你身上的毒刚压下去，再折腾小心又发作。"
东方烬垂眸，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中衣，身上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过，绷带缠得整齐，连袖口的褶皱都一丝不苟。他指尖轻轻抚过腕间残留的毒纹，低声问："这是哪儿？"
"漠南王府。"寒星懒洋洋地倚在床边，指尖轻轻敲了敲药碗，"怎么，认不出来了？"
东方烬一怔，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这确实是漠南王府——他的旧居，自出征后还是第一次回来。如今床榻上的锦被是新换的，案几上的烛台也是新添的，连窗边的熏炉都燃着他惯用的香。
"我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寒星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霍将军——哦，现在该叫摄政王了。"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他把你丢回来的。"
东方烬指尖微颤，药碗里的汤药晃了晃，溅出几滴在锦被上。
"我的毒……"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寒星嗤笑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
东方烬怔住，随即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泛起一丝甜意。
他的卓哥哥……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
太过欢喜，胸口一阵翻涌，他猛地咳了两声，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滴在素白的衣襟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寒星啧了一声，拿起帕子替他擦去血迹："别太激动，要想多活些日子，就好好养着。"
东方烬平复了呼吸，摇头轻笑："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
寒星皱眉。
"最多一年。"东方烬擡眸，眼底是一片平静，"如今帝星归位，当今陛下不会杀我，我便死不成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毒纹，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既然死不了，剩下的日子……我该想想，怎么赎罪了。"
寒星沉默片刻，忽然冷笑："赎罪？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做什么？"
东方烬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
晨光透过桃枝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是碎了一地的琉璃。他想起霍云卓昨夜看他的眼神——冰冷、厌恶，却又在触及他痛苦的模样时，不自觉地放轻力道。
"我不想死后……"东方烬轻声道，"他想起我时，全是恨。"
寒星挑眉："那你想怎样？"
东方烬垂眸，指尖轻轻攥紧了被角："我想回到他身边……真正的，做一回他的阿瑾。"
寒星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出声："痴心妄想。"
东方烬不恼，反而微微一笑："是啊……"
可即便是痴心妄想，他也想试一试。
寅三推着轮椅穿过长街，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晰。东方烬端坐在轮椅上，苍白的指尖轻轻搭在扶手上，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府邸——曾经的国公府，如今的摄政王府。
"大人，摄政王下了命令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寅三在府门前停下，欲言又止。
东方烬擡眸，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淡淡道："等。"
这一等，便是三个时辰。
晨光渐盛，又渐渐西斜。东方烬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只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他的虚弱，府门前的侍卫换了三班，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天空渐渐阴沉，乌云从城西压来，遮住了最后一缕阳光，寅三不安地擡头看了看天色："大人，要变天了，不如......"
"等。"东方烬依旧是这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一滴雨落下时，寅三慌忙撑开油纸伞。可转眼间雨势就大了起来，斜飞的雨丝穿过伞面，打湿了东方烬的衣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大人！"寅三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您身子受不住这样的......"
"不必。"东方烬摇头，被雨水打湿的长睫毛下，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依然坚定，"摄政王是我的夫君，便是死，也该死在夫家。"
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水花，东方烬的唇色渐渐泛白，指尖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低低地咳了几声，血丝混着雨水滑落，又在下一秒被冲刷干净。
摄政王府内，霍云卓站在廊下，听着雨声中夹杂的咳嗽声，脸色阴沉得可怕。
"王爷，"管家撑着伞匆匆跑来，"漠南王还在门外......"
"那就让他待着！"霍云卓冷声打断，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他知道东方烬是什么性子——倔强、执拗，认定的事绝不回头，从前在朝堂上是这样，在战场上也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跟他犟，自己永远都犟不过他。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雨势不减反增，东方烬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浑身发烫，像是又回到了毒发的时候。
"大人！大人！"寅三焦急的呼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他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摄政王府的大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雨幕，带着雷霆般的怒气，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抱起。
东方烬浑身冰凉，却在感受到那熟悉的体温时，唇角微微扬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卓哥哥......"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阿瑾就知道，你会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