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距离小镇劫案过去半个月，苏慈刚带着三班完成三十公里常规巡逻，靴底沾着的雪在返程时冻成了冰壳，每走一步都“咯吱”响，刚回到营区解开背包，连里的紧急集合号突然刺破寂静，尖锐的号声裹着风，在营区的白杨树间打旋，让每个人的心跳都跟着加速。
通讯员小李抱着步话机跑过来，脸比营区门口的雪地还白，声音发颤得像被冻僵的弦：“上级通报！有不明武装分子从红石山山口渗透进来，带的是56式制式步枪和木柄手榴弹，背包里疑似藏着炸药，还可能夹带情报！命令咱们连48小时内找到踪迹，绝不能让他们越过二道防线，不然内陆村镇都有危险！”
连长周明很快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边境地图，红笔在“老鹰嘴山口”画的圈边缘被反复描过。风把他的军大衣吹得猎猎作响，领口的纽扣崩开一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保暖内衣，“最近邻国边境不太平，境外武装团伙总想钻空子，上个月隔壁边防连在红石山发现过他们的弹壳，这次至少五个人，56式步枪能打穿咱们的普通防弹衣，还可能埋了防步兵地雷！”
他的目光扫过队伍，最后落在苏慈身上，语气沉了沉：“三班负责海拔4000米的老鹰嘴山口，那是红石山到内陆的唯一通道，两侧是百米悬崖，中间只有两米宽的雪路，是绝佳设伏点，也是死地。苏慈，你带老周、赵小雷去，记住，那里氧气只有平原的40%，走快了会肺水肿；冰裂缝比蜘蛛网还密，去年有个巡逻兵踩空，搜救队挖了三天雪才找到人，你们必须踩着前人的脚印走，一步都不能错！”
老鹰嘴山口的记忆瞬间翻涌，去年冬天跟着老周去过一次，徒步攀爬时她中途晕过两次，到了山口连擡手都费劲，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下狙击。她接过周明递来的氧气瓶，沉甸甸的铝制罐身贴着“1990年产”的蓝色标签，边缘还磕出了坑；两发银灰色□□躺在手心，弹头比普通子弹长1.5厘米，弹身上刻着细密的膛线纹路，是连里特意从团部申请的，专门对付穿防弹衣的目标。“请连长放心，我们一定守住山口。”她的声音很稳，可手心却悄悄攥紧，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携带制式武器的武装分子，比偷猎者的猎枪、走私犯的□□危险百倍，稍有不慎，不仅自己会出事，还会让武装分子突破防线。
下午三点，三人背着装备往老鹰嘴山口出发。军用卡车只能开到海拔3500米的临时哨所，剩下的500米要靠徒步攀爬。雪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从雪里拔出来，再深深踩下去，靴底的冰爪刮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像在啃咬冻硬的骨头。赵小雷没走多久就开始喘，脸憋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嘴唇周围结成霜花，连话都说不完整：“班、班长，我肺里像塞了棉花，吸、吸不上气……”
苏慈放慢脚步，把自己的氧气瓶递过去，瓶身的寒气透过手套渗进掌心：“吸两口，别猛跑，这里的氧气薄，得慢慢适应，不然高原反应会死人的。”她看了眼老周，老周正用冰镐戳着前面的雪地，每戳一下都要停顿三秒，确认冰镐能稳稳扎进土层才敢迈步：“小雷，跟着我的脚印走，看到雪面凸起的地方别碰，下面十有八九是冰裂缝，去年那兵就是踩了凸起的雪壳，连呼救声都没发出来就掉下去了。”
苏慈踩着老周的脚印往前走，雪粒从靴筒缝隙钻进去，很快冻得脚踝发麻，像裹了层冰壳。她不敢停下，上级说武装分子可能在24小时内经过山口，耽误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机会往内陆渗透，到时候村镇里的老百姓就会面临危险。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到老鹰嘴山口的轮廓：两侧的悬崖像老鹰展开的翅膀，黑褐色的岩石上挂着冰棱，中间的雪路蜿蜒着通向边境线，风从山口灌进来，带着呼啸声，仿佛要把人卷下山去。
抵达山口时，天已经擦黑，温度骤降到零下十五度，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三人选了处背风的雪坡，苏慈先把伪装网铺在雪地上，再用松枝压牢，连边缘的缝隙都用雪填满，确保从下面看不到任何反光。她架起79式，在枪托下面垫了块黑色防寒垫，金属枪托贴在雪地上不到十分钟就会冻得粘手，到时候想调整姿势都得撕下一层皮。
老周掏出望远镜，镜片刚掏出来就结了层薄霜，他只能用哈气一遍遍融化，再用麂皮布擦干净，反复好几次才看清远处：“视野太差了，晚上能见度不到50米，就算有夜视仪，也怕看不清他们的手指动作，万一他们掏手榴弹，咱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他把望远镜递给苏慈，“我先盯着，你们俩吃点东西，压缩饼干掰碎了吃，配着温水，别呛着。”
赵小雷掏出压缩饼干，咬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海拔太高，吞咽肌都变得僵硬，饼干渣卡在喉咙里，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苏慈接过饼干，掰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就着温水慢慢吃，每咽一口都要停顿五秒，让喉咙适应：“小雷，别急，咱们说不定要守一夜，得保存体力，不然等武装分子来了，你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她把夜视仪卡在瞄准镜上，右眼贴上去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变成淡绿色，山口的雪路像条黑色的带子，路面上的冰裂缝在夜视仪里看得清清楚楚，像一张张张开的黑色嘴巴，边缘的冰棱闪着冷光，随时可能吞噬一切。
后半夜，风渐渐小了，可温度却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温度计的水银柱冻得往下缩。苏慈趴在雪地上，身上盖着伪装网，雪花落在她的帽子上，很快积了一层，像撒了层白糖。她的手指冻得发麻，只能时不时把手伸进怀里，贴着保暖内衣取暖，再掏出来时，手套上的寒气又很快把手指冻得僵硬，哪怕戴着加厚的驼毛防寒手套，也挡不住这能穿透骨头的寒意。
突然，夜视仪里出现几个模糊的黑影，正猫着腰往山口走，脚步轻得像猫，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用脚尖试探雪面的硬度，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知道怎么在雪地里隐藏行踪！苏慈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冰锥扎了一下，她赶紧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老周和赵小雷，声音压得像气音，只有三人能听见：“有情况！山口方向，五个黑影，距离约2000米，正在靠近！”
老周赶紧凑过来，用望远镜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武装分子！你看他们手里的枪，枪托是木质的，肯定是56式！还有人背着大背包，鼓囊囊的，里面说不定是炸药！”赵小雷赶紧掏出步话机，手指哆嗦着按下通话键，可步话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连一点信号都没有，海拔太高，山体挡住了无线电波，根本联系不上连部！
“联系不上连部！”赵小雷急得想站起来，脚刚擡起来就被老周死死按住：“别慌！现在站起来会暴露位置。再等他们靠近点，苏慈你找机会开枪，我和小雷用橡胶子弹打他们周围的雪，起到威慑作用，尽量别让他们发现咱们的位置！”
苏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慌也没用，只能靠自己的技术和经验。她调整呼吸，手指搭在扳机上，指腹能摸到扳机护圈的冷意，眼睛紧紧盯着夜视仪里的黑影：距离1500米，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距离，79式的有效射程是800米，超过这个距离，子弹的弹道会严重偏移；更别说在海拔4000米的低温环境下，空气密度只有平原的60%，子弹飞行时受到的阻力更小，弹道会比平原上更“飘”，稍微一点风就能改变子弹的轨迹。
她掏出小本子，用冻得发颤的手指快速计算，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风速每秒3米，从左侧吹过来，需要往右侧修正1.2厘米；温度零下二十度，子弹的飞行速度会比常温下慢5%，飞行时间约2.3秒，需要考虑重力带来的下坠，修正量为0.8厘米；还要加上海拔带来的空气密度变化，再修正0.3厘米……每一个参数都要精准，差0.1厘米就会打偏，甚至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让武装分子反过来射击。
黑影越走越近，苏慈能看清他们的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帽子拉得很低，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手里的56式步枪枪口朝下，却随时可能举起来射击。为首的武装分子突然停下，举起手示意其他人隐蔽，然后蹲下身，用手指拨弄着雪面，像是在检查前面有没有地雷，他肯定察觉到了什么，说不定是看到了伪装网边缘露出的一根松枝！
苏慈心里一紧，不能再等了！再等他们就会躲进旁边的冰裂缝后面，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射击机会了！她深吸一口气，用“腹式呼吸法”稳住身体：吸气三秒，让腹部充满空气，保持上半身纹丝不动；憋气两秒，确认瞄准点与目标胸口的薄弱部位对齐；呼气三秒，在呼气的瞬间轻轻扣下扳机，这个动作她练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完成，可此刻在零下二十度的高原上，每一个步骤都变得异常艰难。
“砰！”□□带着风声飞出，在夜视仪里划出一道淡绿色的轨迹，像一条细长的光带，直奔为首的武装分子！可就在这时，一阵突发的强风从山口刮过来，风速瞬间升到每秒5米，带着雪粒打在枪身上，子弹的轨迹被猛地吹偏，“噗”的一声打在为首武装分子旁边的雪地上，溅起的雪粒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撒了把碎冰。
武装分子瞬间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举起56式步枪就往雪坡上瞄，枪口的准星在夜视仪里看得清清楚楚！苏慈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冻得衣服都发硬。她赶紧调整枪口，再次计算弹道，这次她把风速修正量提高到2厘米，还考虑了子弹在低温下的飞行速度变化，甚至把刚才强风的突发因素也算进去，预留了0.3厘米的修正量，瞄准点也从胸口往上移了0.5厘米，防止子弹下坠。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为首武装分子的胸口，那里是防弹衣的薄弱部位，心脏位置的防护钢板最薄，□□只有打在那里才能穿透。手指再次扣下扳机，“砰！”这一次，□□精准地打在为首武装分子的胸口，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雪地上，手里的56式步枪掉在旁边，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硝烟，雪地上很快渗出暗红色的血，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其他武装分子见状，赶紧找地方隐蔽，有的往冰裂缝后面躲，有的举枪往雪坡上射击，子弹“嗖嗖”地从苏慈头顶飞过，打在旁边的雪地上，溅起的雪粒落在她的帽子上，冰凉刺骨。老周和赵小雷赶紧开枪掩护，橡胶子弹打在武装分子周围的雪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起到了警示作用，让他们不敢轻易擡头。
苏慈趁机换弹匣，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好几次才把最后一发□□装进枪膛。她瞄准第二个武装分子，距离1450米，风速变成每秒2.5米，她再次修正参数，把瞄准点从胸口移到肩膀，因为这个武装分子正侧身躲在岩石后面，只有肩膀暴露在外。手指果断扣下扳机，□□再次命中目标，第二个武装分子“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雪地上，背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是几捆用黑色塑料袋装的物品，看不清是什么，却能肯定是违禁物资。
剩下的三个武装分子慌了，扛起背包就往边境线跑，他们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被逐个消灭。苏慈想继续开枪，可弹匣里已经没有□□了，只有橡胶子弹，1500米的距离，橡胶子弹根本没有杀伤力，打在人身上最多只会疼一下，根本拦不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老周拿起冰镐就追，赵小雷也跟着冲了上去，手里握着巡逻棍。苏慈赶紧收拾装备，把79式背在背上，也跟着追了过去，她知道，不能让武装分子跑回边境线，不然他们下次还会带着更多人、更多武器来，到时候会有更多战友、更多老百姓面临危险。
可就在这时，跑在最前面的武装分子突然踩空，雪面“哗啦”一声塌陷，他整个人掉进了冰裂缝，只留下一只手抓在雪地上，拼命挣扎。剩下的两个武装分子想拉他，却被老周和赵小雷拦住，双方扭打在一起。老周用冰镐顶住一个武装分子的胸口，力气大得让对方喘不过气；赵小雷则抱住另一个武装分子的腿，把他往雪地上按，不让他靠近冰裂缝。
苏慈赶紧冲过去，捡起地上的56式步枪，对准剩下的两个武装分子，声音坚定得像冰：“不许动！放下武器！再动我就开枪了！”武装分子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掉进冰裂缝的同伙，眼里满是绝望，终于慢慢放下了武器，举起了双手，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天刚亮时，连部的支援终于赶到，战士们带着绳索和担架，用冰镐在冰裂缝边缘凿出固定点，花了半个小时才把掉进冰裂缝的武装分子救上来，他的腿被冰划伤了，血流不止，却还活着。战士们从他们的背包里搜出了大量违禁物资：十几包用塑料纸包裹的毒品、三捆tnt炸药，还有一台微型电台，天线折叠着藏在背包夹层里，显然是用来和境外联系的。
周明走到苏慈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眼里满是佩服：“苏慈，好样的！1500米的距离，海拔4000米的极限环境，你居然能两发两中，这不仅是咱们连的纪录，在整个团里都是头一份！”
苏慈笑了笑，却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的东西开始晃动，耳朵里也嗡嗡响，长时间的低温和缺氧，让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老周赶紧扶住她，把氧气瓶递到她嘴边：“快吸两口，你刚才太拼命了，换作其他男兵，在这海拔根本连枪都举不稳，更别说精准狙击了。”
往营区走的路上，赵小雷还在兴奋地拉着苏慈的胳膊，声音里满是崇拜：“班长，你太厉害了！1500米啊，我用望远镜都看不清目标的脸，你居然能打中，而且还是两发两中，你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苏慈笑着摇头，声音还有点虚弱：“哪有什么诀窍，就是平时多练，把弹道参数记熟，到了现场再根据风速、温度、海拔调整。而且这次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是没有老周提醒我冰裂缝的危险，没有你帮忙掩护，我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