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婚礼
实习期辞职容易,难在决心,面对脱离稳定状态,婚期临近,下份工作欲往殡仪馆发展的忌讳,裸辞是必然选择。
所以叶芷君决定不辞,羞耻想找地缝钻是一时的,同事快速被其它八卦吸引是历史重蹈覆辙的习性。
开情趣用品店的老同学说给她打折扣,爆款货,送润滑液和避孕套,下单两百块,保密发货,带振动、吮吸、颗粒、加热,当提前三个月给汤逸群买生日礼物,到货送到他手里被他骂了一顿,翻旧账,这是在追求正义和公平。
不死心,起草宾客名单中,添加和平分手未删除联系方式的前男友,又被骂一顿,设圈套,这是在测试他的三分钟热度是否加冰块,预防请柬发出后被断崖式分手,很丢人。
抽时间到找遍整个市才找到有相对靠谱古代婚服的工作室拍照。
凤冠霞帔,绛纱蟒袍,花钿红绸,取景拜堂厅、后花园、月亮门、市内未拆的明清古建筑……
叶芷君觉得身体如接天花板漏水的塑料桶,越来越沉重,被迫要小心翼翼稳如泰山。汤逸群发现自己不是有兴致办两场婚礼,他只是想找马骑,想得抓心挠肺。
叶芷君贴心邀他去南郊老破小的游乐场,骑旋转木马,也是马,跨时代婚纱照,别有趣味。汤逸群最终在激烈欲望的催发和外放性格的辅助下,与游乐场附近的热心人民群众——退休饮枸杞红枣西洋参中和养生茶的老头,打听到15分钟车程外某风景区附带骑马活动,五十块一个人头半小时。
带上摄影师和化妆师说走就走。
临河小树林铺木板路,小花小草伪装大草原,河边有人卖泳装和冰甜水,草原上有三匹马,两匹栗色马拴在树上低头吃草,一匹白马载着一个带鸭舌帽的小男孩。
汤逸群在两匹栗色马之间挑更高更俊的,叶芷君看不出哪里俊,壮倒是壮一些,他付了钱由牵马的工作人员指引蹬上马鞍,视野更高但没有更开阔,兴奋长“噢”了一声,对叶芷君勾勾手叫她也上来,又问牵马的能不能坐两个人。
叶芷君提起层层叠叠笨重的裙子先回拒:“我这个裙子哪里上得去,你自己走两圈好了。”
汤逸群又问牵马的能不能跑,牵马的摇了摇头,他可不想担医药费。
叶芷君做老婆合情合理地骂:“你嫌上次脑震荡不够严重是不是?会走吗就跑,想摔瘫痪。”
汤逸群像小孩挨训,委屈噘起嘴,嫌弃□□的马不够高不够壮,指着叶芷君命令道:“让你爸给我买辆拉力车,我跑大西北去骑。”
叶芷君被飘移开云朵的太阳晒眯眼:“什么拉力车?”
“摩托车啊,带三大个箱子那种。”用手比划,马屁股,后腿左右。
“你说adv啊。”
“别给我拽洋文!”他继续用手比划,“超级大超级重一头,可以放很多东西。”
“被你说的像牛一样……会更贵吧?”
“不贵啊,十几万吧。”
“十几万!叫不贵……”叶芷君举手要打他腿,怕惊到马,牵马的也吓一跳,收回来,“拍照吧。”
咔嚓咔嚓几张拍下来,小花小草在摄像头里伪装大草原,小河小树林在画面中冒充原始森林,骏马野性雄壮,现代夫妻穿越千百年前,主题是私奔,穿着繁琐笨重属于意向化。
电子请柬发出,各路亲友通知到位,喜糖回礼大喜字大红被套枣生桂子置办完毕,婚庆公司只欠东风,要搞大扫除。
“这么麻烦,请个阿姨不就好了。”汤逸群皱着脸啃油条。
中秋节当天叶芷君正好休息,前一晚下班刚拎了一大盒6个月饼回家,睡前淘米放水预约今早的杂粮粥。
“你请个保姆算啦,说好客厅卫生轮流来,”叶芷君用筷子指客厅一圈,“这柜子里抽屉里架子上都是你的东西,你舍得让外人碰?你卧室浴室隐私也肯让外人打扫?”敲碗沿,“吃完早饭等下就动手,今天中秋节,午饭晚饭你丈母娘给你做好吃的。”
汤逸群听到“好吃的”三个字便两眼放光,狗改不了吃屎,笑着答应下来。
叶芷君觉得他肯同她结婚,贪图她妈的厨艺也是一大关键因素。
装修完不满一年的房子墙壁来不及发霉长虫网,分头行动用旧毛巾擦一切家具,灯罩油烟机也拆开来洗,一个动作慢,一个不仔细做无用功重复靠数量累计取胜,光清洁家具已呕心沥血大伤元气,找奶妈王爱珍拉满血条,吃自制冰皮芋泥咸蛋黄馅月饼,回家睡一趟午觉醒来,继续大扫除,擦玻璃。
汤逸群一逃避起自己不爱做的事来就发狠了,忘情了,睡得比叶芷君还死,不怕开水烫,把他从阳台扔下去也没知觉。
叶芷君在阳台玻璃推拉门上喷清洗剂,用三角形的磁性双面擦清洁,磁性太强,声响频率紊乱刺耳,刺得汤逸群睡征鼻涕泡破,一声猪叫从睡梦中惊醒,已经下午两点半,往镜片内搓着眼屎开门出来,看到叶芷君站在椅子上擦原身高臂长够不到的玻璃门顶。
“睡醒了猪,帮我拿一下清洗剂。”叶芷君指就坐落在椅子边上的小白喷瓶。
汤逸群顺她手指方向找到清洗剂,仰头回复:“离你更近。”
叶芷君回头严肃看他,不说话,用坚定的眼神示意。
她上椅下椅要挣脱更大的地心引力,面临更多因此意外摔倒的可能性,而他,只需要走几步路,动用一下手臂关节。
汤逸群从她眼神中读取到这些信息,拿起乱放在电视机柜上的小无人机,走过去,蹲身,把喷瓶放在无人机上,操作遥控器,起飞——起飞困难,喷瓶摔倒,放上去,继续,起飞——
干!
叶芷君气得变形,脚掌黏黏贴在椅子上,屈膝一脚稳稳踩落地准备暴cèi汤逸群一顿,突发恶疾小脑萎缩往前扑,软绵绵推着他的脸倒下,踹飞椅子,四肢得以缓冲着地不受伤痛,但遥控器和手指骨硌得肚子和胯骨疼,连忙站起来顺便踹他一脚。
汤逸群摸脸回味温暖又窒息的感觉,“我做了什么好事要给我这么大奖励。”
叶芷君满面通红瞪大小眼睛指着玻璃门,怒喝一声:“你擦!”
汤逸群回味结束,恢复理智哼了一声,“不想擦,我都说请阿姨。”
“不擦没晚饭吃,没有大闸蟹冰皮月饼糖醋排骨。”
“我擦。”
十月一号就办婚礼,整个国庆假期只有这天是吉日,叶芷君早上五点半便要起床化妆,穿较为简便的龙凤褂裙,赶去外婆家,伴娘除周倩语外,找亲戚家正在读书没结婚的小姑娘,半新不旧房红红火火的装饰也是赵玉霞领着夫家在上学的小姑娘昨天下午刚放假来捯饬的。
叶芷君在车上眯了一路,到外婆家换了红被套的床上坐,早餐吃荷包蛋长寿面,周围一圈女眷和小孩,问东问西吵吵闹闹没法再偷懒打瞌睡。
等听到礼炮炸天响,穿大红马褂的汤逸群下马带迎亲队来闯门,从大门开始,靠红包喜糖香烟砸出畅通无阻的光明大道至新娘所在的卧室门口,问的尽是简单问题,例如电话号码、彼此第一次给对方做的饭菜之类,昨晚便对过答案,叶芷君想尽快结束,汤逸群却嫌没挑战性,结果太激动电话号码都报错,又损失一个红包。
答完问题同房门口叶芷君表亲堂亲的哥哥弟弟抢门把,红包香烟狂塞,太拼命险些拧坏门把,得手就往里闯,屋里都是女眷,抢亲的伴郎皆年轻力壮,力量悬殊,很快,一对新人就打上照面。
叶芷君又困又精神,脸上挂笑,脑仁胀疼,汤逸群傻笑闪着一口大白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住叶芷君的肩就要抱走,被女眷嚷嚷着推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