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065
在李太医瞩目的情况下,江绾绾端着汤药凑近嗅了嗅,没什么大反应,神色平淡地放在嘴旁吹了吹,正要入口时,又忽然止住,余光扫见李太医的眉头一拧,反应一怔,而后注意这道目光正审视着自己,故作镇定地询问道:
“娘子,可有什么不妥?”
江绾绾面色微凝:“觉得味苦,一定要喝吗?”
李太医眼见水到渠成,怎能中途作罢,哄着江绾绾快些服下:“良药苦口,再说了这是太子殿下的好意,殿下对娘娘的宠爱,东宫人尽皆知,京中女子称羡不已。娘子,莫要辜负殿下的好意。”
好一个好意,劳他端个药还需得搬出储君之颜,江绾绾听得指尖点了点桌面,扯唇嗤笑:“确实如此。太子殿贤明持重,深仁厚泽,定不是淮安王那种手段毒辣、杀人无形的小人。”
“这....”李太医怎么越听此话越怪,明面上是在颂扬殿下,可与之相比淮安王倒有了些扬抑的微妙,听不出是褒是贬。
正当李太医犹豫时,江淳将从厢房走出把遗落的药箱归还给与他,七尺男儿,修长无比,将后头的江绾绾半遮。
李太医只能模糊地看见瓷窑凑近嘴边,褐色的汤药缓缓入了口,他欲再偏移一些,江淳又在此时往他掌心之中塞了一些银子:“多谢太医对我家娘子挂心了。”
“言重了。”
话音甫落,江绾绾已经轻拿巾帕抹了嘴角,李太医见那白帕之上残留着淡褐色的水渍,谢过江淳,笑着退下。
庭中唯有灯燃,李太医夜行在廊下,却不敢离枫林苑太远,左不过太子殿下的命令和惦记着江氏的心性命,只好守在此处,长长的叹息。
四下无人,他又回忆起殿下的古怪。当时,时溟闻言此言,惊大于喜,久久未能回过神来,缓了许久才说了句:“这孩子来得不巧。”
再三询问江氏是否知情,才嘱咐他亲眼盯着未知怀孕的江氏喝下堕胎药。下达此命令的时溟极为阴沉,声音暗哑:“绝不可伤她身骨,不然拿你人头来抵。另外,尽量伪造成一场意外。”
这分古怪就好似,太子只想去子留母。
此时黑云密布,晚风中唯有萧瑟的风和侍卫巡逻走路零碎的声音,忽然他身后似有黑影一闪,他双目圆瞪正惶恐地转身,又听着院内传开一声女子凄惨的叫喊,声声悲切,痛入心扉。
是堕胎药起作用了!
紧跟着是院内兵荒马乱的声音,一前一后两个尖声,王嬷嬷叫喊着:“快去请太医。”,娟儿跌跌撞撞跑出庭外,哭着求见太子殿下:“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李太医急忙跑入院中,还正与抱住一包裹布的江淳撞了个照面,李太医嗅到裹布中的腥臭味,心下不妙:“这...是?”江淳有些哀叹地说道:“还未成人形,有些太可惜了...”
再次迈入厢房内旋昵的雅香已经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取而代之,被褥上殷红出的一大片血渍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般!此刻他明显有些汗流浃背,他不敢忘记殿下的吩咐,所以这藏红花的分量,药效温和,不会伤及母体,可事实怎会如此啊!
“这这这...绝不可能...”
江绾绾软在榻上奄奄一息,虚弱乏力,面色苍白,一切表象都是大凶之兆。李太医赶紧从药匣之中拿出保命丸,塞入她口中,冰冷的掌心颤抖不止。
心头战栗不止,若是江娘子有了什么闪失,他的人头和后代世途皆不保。
可这药丸、针灸都下下去,江绾绾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愈演愈烈。
人在最无助、最恐慌之时,没有任何希翼的出路和机会时,只能寄托于无所不能的神佛,求它显灵。此刻他双手合十,真诚叩拜菩萨:“求求世祖菩萨显灵,念我这辈子救死扶伤无数的份上,还请让江娘子渡过鬼门关,无论让信徒做什么,信徒都认了。”
榻上之人闻言在李太医极为吃惊、脸上写满“你怎么还活着”的疑问下悠悠散散地起了身,双眸潋滟地笑着看向他:“求神不如求我呀?”
林枫苑上下所有都慌不择已,不知江娘子怎么好端端就见了血,且性命垂危,这李太医一头扎入阁中,就不见出来。要说这唯一中还算镇静自若的只有那毁了容貌的侍卫,抱着一包裹布,匆匆行到一个密林之中,抛开土壤。
解开层层盘系的扣,露出一件的亵衣。
霎时,一个扇柄横在江淳的脖颈上,偷借着月光照得身后男子无比修长,那强大的身法和压制性的威胁感,竟把久经战场的江淳给震住了。
且那亵衣向来是私密之物,可那身后之人轻佻地用扇柄高高挑起。
毫不避讳,贼人一个。
江淳妄图喝住:“无耻之徒,还敢擅闯此地?你可知这里是东宫!”
“愚不可及。”男子嗓音低压,粗粝无比,刻意避着耳目,反压着江淳的指节:“你提了我不喜的话题。”
似是惹怒了他,那指节压弯得可怜,江淳面色痛苦,却也摸清来人是否时时溟派来之人?
时韫也同在思索着眼前之人的身份,住在林枫苑,江绾绾的亵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撰在手中,可见二人的关系是有多亲密。
思及此,他的心思不由得浮躁了些。
淡淡的血腥味沁入他的鼻尖,分出一份心思细细观察着亵衣。
不再用扇柄挑着,然后放在指尖上,摩挲几下,闻到血味,让他一时晃神。
刚才在暗处,看得不清,此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才察觉满是鲜血。
江淳见他摩挲,更是大吼道:“娼夫!你不得好死!”
“说!江绾绾怎么了!”
时韫都疏忽手劲有多重,差点捏断江淳的根骨,幸好就在此时,回应他的是娟儿奔走哭喊的声音,哀声传入两人耳中:
“殿下,太子殿下!娘子见红了,你快去看看吧!”
“好似是小产了...”
时韫心神俱荡,都忘了还挟持着不安分之人,江淳见他不知为何放松了戒备,甚至就来他一瞬袭击都来不及作反应,剩下几招更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二人此下不分高低,剑法凌厉无边削下无数落叶,时韫每每过招思索的都是江绾绾之事,怎么会小产?江绾绾怀孕了?他怎么会不知?孩子多大,江绾绾的腹中子难不成是沧州...
他的?
倏然,时韫止住脚步,无瑕回击。
正当江淳趁他分神之时一掌劈上去之时,巡逻侍卫许是听到异常纷纷朝密林中走了进来,虽然很不解恨,但为了大计,他还是压下怒火踏着竹林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