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 骗来的夫君多短命 - 淞子七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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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绾绾调整呼吸,看着此时双双静默的父子俩。

宣德帝既然不喜自己,为何要自己嫁给时溟,又为何着重强调婚宴。

时溟没有回答,静端着宣德帝的脸。

“时溟,你要知道这太子之位并不是非你不可?”宣德帝觑着他,语调冰冷。

醇厚钟声回荡着整个周宫,殿外内侍一声通传已至午时,臣子与帝王之间才稍显缓和。宣德帝好似就此翻过,询问了一声是否留下来一同用膳,时溟礼敬退下。江绾绾也不敢再偷听,躲回偏殿,等待着宣德帝的通传。

过了一刻钟,江绾绾被通传至内殿。

宫女围着宣德帝布膳食,内侍拿着银针一道道菜品刺探下去,确认无误似乎才敢呈到宣德帝面前。珍馐佳肴似乎不足以入宣德帝,他觑了一眼江绾绾,命邓鑫多添了一双碗筷:“来得匆忙,还未用过午膳吧,不必拘束,坐下一起用些。”

邓鑫又屏退所有人,殿内唯剩江绾绾和宣德帝,这压抑的气氛可不是不必拘束。

江绾绾不敢直面庆帝的眼神,曲指抓着手背,留下深深红印。刚刚宣德帝和时溟所讲的话还历历在目,她江绾绾出生卑贱,论家世、才貌、品行是无论如何都不配进入周宫,而如今微小之人却能与金銮御座上的陛下同在一张桌案上用膳?

这如何不能让江绾绾感到惧怕?看穿了宣德帝的表里不一,却看不透他半分心中所想,何谓伴君如伴虎,江绾绾想她是第一次深刻地体会。

菜肴满是寒凉之物,江绾绾不敢动筷,亦不敢饮酒,只好拘谨地呆在一旁,殊不知这一些都入了宣德帝之眼。宣德帝亲自起身替她乘了一碗玉蕊羹,江绾绾赶紧起身去接:“陛下身份尊贵,怎么为民女乘汤,民女受之有愧。”

而宣德帝又笑着请她坐下,舀了舀碗内的热汤,放在嘴边轻吹:“朕先前并不喜欢食甜腻之物,奈何身旁总有位女子喜欢,还总是强硬地塞入朕的嘴中,避朕饮下。久而久之,竟然喜欢上了。只可惜,当年喜欢这玉蕊羹之人已经不是人世。”

江绾绾:“可是辰妃娘娘?”

宣德帝道:“她不在人世之后,便无人再陪我用过这道膳品,再后来唯有时韫能受得了这浓重的奶香。只可惜再后他戍边北寒,再无幸能尝到。”接着不知回忆和愧意在穿针引线,宣德帝回忆起时韫而时从小不喜书籍,国子监唯他不学无术、连一篇国策论都不能详读,偏偏唯爱武学;又回忆起时韫的性子,傲然倔强,受了伤也只会躲在假山之中,生怕被内侍见他落泪。

还是第一次详尽地听时韫儿时的往事,在面上笑意浮现之时及时压下,江绾绾心中便生出几分警觉,立即回道:“时韫乃是罪臣,有负陛下的喜爱。”

宣德帝缄默不语,依然浸在时韫的记忆之中:“朕有时再想纵使时韫不是朕的孩子,亦是朕亲眼看着长大的,又怎会做通敌卖国之事?但太子所言又句句有实证,那封与南蛮暗通的信件也是朕真真切切见过的。”

“太子仁慈,想来也极为不忍,密信被他层层叠叠藏在床榻下的暗格之中,定是几经内心纠结痛楚,才敢呈在我的面前。”

...

听到密信,江绾绾微蹙着眉头,微微福身:“太子殿下确实人善。”

宣德帝手圈上缠着串佛珠,幽暗的香气从肌理纹路中发颤出来,待江绾绾退下之后,盯着满桌不曾动过的菜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邓鑫从帷幕后走出,接过宣德帝摘下的金丝楠木手串:“陛下心头的意味看来已经消解了,殿下说得如此明白密信之事,还望此女能领悟陛下的用意。”

“她一定能懂。”宣德帝缓步走向榻上:“而时韫一定会来,婚宴之日一切都该做个了断了。”

“陛下为什么如此肯定?”

宣德帝斜躺在榻上,阖上双眸,今日午膳菜肴乃是他精心备下的,孕者不宜食用寒凉之物且不宜饮酒,江绾绾一筷未动,他便知道江氏之胎还留着,而时溟对此毫不知情,那腹中之子必然不是时溟的,而是时韫的。

清淡阁中刚刚燃起第一炉香,就被时沭狠狠拿水浇灭。

日阳浮躁,时沭几个盘腿的姿势翻来覆去,硬是没找个舒服的体位,不时观望着窗外,急得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眼见日头到了正午,真真是等了四个时辰也没来人,将这一肚子的火气全部发泄在了炉子上,先是质疑起这骨哨的真伪:“时韫,这骨哨莫不是假的吧,更不传不到千里之外,不然江氏怎么会到现在这个点还没赶来赴约?”

相反于兄长的心浮气躁,时韫颇为气定神闲,垂头刻着手中的小木人,一笔一划细致极了:“不会假,音传千里,她那夜便是这般用骨哨唤我的。”

原些没预想到时韫会回自己的时沭倏然睁大双眸,只觉怪异,时韫一直对自己都是爱塔不理的,怎么近日倒成了‘有求必应’的观音,事事有回应,就连他不耐烦的嘀咕也收入耳中。

时沭顺道回嘴:“那她为何迟迟未来,莫不是她又变了心,倒戈在时沭的怀中。”话音甫落,时韫杀人不露骨的眼神似一把软刀紧贴着他每一寸皮肤,汗毛乍立,连忙改口:“女子出门就是繁琐,熏衣、梳洗、装扮,弄七弄八、头疼脑热,动不动就要费上几个时辰。”

时韫:“情有可原。”

时沭拧了一下眉头,他这胞弟莫不是被人夺了魂魄,不学功夫,改学木工,天天雕这两个名为‘淮书’还是‘怀安’的木头人,还天天追问哪个好?

在他看来都一般丑,丑的平平无奇,不分伯仲,偏偏时韫当个宝,就来此刻探着脑袋一探究竟,就被时韫冷冷擡眸,捉了个正形:“都好,都好。”

江淳推门而入,席地坐在时韫的对面,完全不顾时韫面上阴沉的神色,学着时沭的样子望向时韫手中的木人:“我觉得还是淮书好,殿下觉得呢?”

时沭:“不是你谁啊,你怎么来这的?”

“臣乃是殿下曾经的旧部,副将江淳。”江淳见木人身上字迹端正的淮书与怀安,也不知哪生出来的胆子打趣时韫:“现在亦是殿下的姐夫。”

时沭懵了,一瞬没理清这个关系,然后后知后觉地嬉笑起来,在调侃和讥笑声中,时韫的手背青筋凸起,轻蹙着眉头,就在此时江淳转而道:“家妹有事又不敢负殿下之约,特意派臣前来。”

“原是如此,别喊什么殿下了,时韫和我都已经成为了庶人,都是自家人。”时沭向来圆滑,倒自降身份替江淳倒了盏清茶。

江淳也不客气,反将时沭请出阁外。

四周寂静,楼下传来微弱的人声,江淳撩起衣诀,以大周最高的礼节权臣伏跪在时韫的身前,口唇微颤:“殿下要杀要剐,任凭处之,能否容臣详尽当年北寒之事?”

时韫手心攥紧着木雕,摩挲着自己亲自刻下的字迹,郁结的气息浅浅呼出,面上冷若冰霜:“一柱香的时间。”

总归是要卖个面子的。

崔黎碰巧从外回来,就见时沭郁闷地守在屋外嘟囔着不满,推门而入,一入阁内便见时韫扶起地上的江淳,两人相视颔首。他就摘掉斗笠,就听见时沭的声音又冒出来:“哟,时韫,你咋还让姐夫跪在地上啊。”

崔黎轻咳一声:“刻不容缓,既然人已到齐,就商讨要事吧。太子婚宴乃是近年来最为盛大的喜事,届时万民同庆,百官来贺,此为我们翻身的最好时机,亦是...”

这最后一句他不敢说,时韫接上:“若是失败,性命无存,罪名也洗不去。”接着,眼风扫向明显被唬住的时沭:“想好了吗?”

时沭受不了左右目光的审视:“别这般看我,我已经不是你们脑中所想的礼王了,唯有云坠泥中,成为最卑贱的囚徒才懂人生而平等。我也要为从前犯下的罪孽赎罪,纵使粉身碎骨也得去做!”可终归是怂人胆,一杯浊酒下肚此有了底气,见众人眼中好似掺了份与往不同的欣赏,又有些羞赧:“也别把我刚刚所言想得太高尚,主要是凭什么陛下三字,两王生不如死,就时溟这个阴险小人一人吃香喝辣。”

崔黎扯回正题:“那就当百官、万民之面揭开太子的罪行。监察司定罪强调人、证、呈词三者,礼王殿下和江副将你们二人互为人证,首发在春宴当日揭露时溟收买金吾卫并经陛下旨意暗杀淮安王,而时韫你则需最后自证。”

时韫手中折扇轻敲着桌面,时沭又提出:“太子婚宴,城中戒备,更何况此次陛下还特意出席,禁军也会跟随至此,我们又如何混入东宫宾客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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