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 骗来的夫君多短命 - 淞子七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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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喜事将近,上下内侍已经遵着魏循的指令上下忙活起来,事务繁多,都让他一个总管太监有些焦头烂额,大到放统、炮仗、宾客名单,小到这新房里面该裁什么样的花纸,房檐廊角隔几步就挂一盏红灯笼。也这正是有这些绣花红笼才让江绾绾一点点有了实感,她和时溟要成亲了。

晚风萧瑟,落叶堆积成圈,桌上的桂花糕凉了又热,淡淡的甜香味终于消散得一干二净,江绾绾阖上食盖,支开窗棂。

娟儿已经提前拿香笼熏好床榻,细心地为她放下纱幔,指尖轻扇,看见江氏肩形消瘦地站在窗棂之前,赶紧从碧纱橱中拿出外褂拢上:“娘子怎么这般不爱重自己的身子,小产还未恢复满一月,就急急吹冷风。”

她深吸一口气,并不是无故找罪受。

兄长已去了多时,怎么迟迟未归,搞得她都没了胃口吃下那半盒糕点,莫不是时韫锁了兄长,正在一一清算北寒之仇?

脑中不禁浮现兄长双手被缚在绞刑架之上,时韫手握炮烙刑具在火烧炙烤,反复翻转直至红光,丢入盆火之中,火星子噼里啪拉外冒。

这让她怎能不心急,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腹中孩子的面子吧!

江绾绾急急走出庭院,差点与一黑影相撞,来人及时扶住了她,语气责怪:“好端端的,怎么出阁了?你就不怕动了胎气?”

江淳一袭夜行衣,摘下面罩,回望了一眼,赶紧关闭门扉,扶江绾绾进入阁中,这种鬼祟之行很难不惹江绾绾的怀疑,她问道:“兄长,时韫没有难为你吧?为何这么晚还回林枫苑,还有这身衣服...难不成时韫在教唆你偷盗?!”

偷盗也算准确,但并非时韫唆使。

江淳有些难以启齿,虽崔黎有意想让江绾绾找到密信,可如今妹妹怀着六甲行动不便,再说万一被发现了,命也得搭进去,做兄长的怎会让她以身犯险?

血缘如此其妙,即使江淳沉默不语,江绾绾也能猜出一二,握住兄长的手心:“兄长,你应该告诉我,我早已不是幼时不谙世事的性子,且马上就要为人母,我自有考量。你若瞒着我,反倒护不住我,再说,我也想要帮时韫。”

江淳深叹一口气,摩挲着掌心的粗茧,并把崔黎交代的两件事都告诉了江绾绾。

第一件事伪装宾客混入婚宴还算容易,正巧魏循曾拟好宾客名单请她过目,只需再上面再添几个名字,在临湘旧友中安插伪装的时韫三人。

这第二件事情倒难得让江绾绾犯了难,确如崔黎所说,他们始终缺少物证。

最后一环,亦是最关键一环,也就是当年的密信。

也就是这密信,难倒了江淳。

“我都在想时溟会不会早就把密信一把火扬了?”

“不会,若是他真的一把火扬了,倒真的坐实他栽赃嫁祸之嫌疑,举证同为皇子的时韫,没有物证,定会让群臣生疑是为了夺嫡故意谋害时韫,时溟可不会如此愚笨。”

江绾绾说着有些颦眉:“太子时溟下了一手好棋,时韫通敌卖国之罪直谏陛下,却至今没有移交监察司审理,但淮安王畏罪潜逃之事又闹得大周皆知,众人有口不敢言,但心中也定是将北寒战败和通敌加诸于时韫的身上,这就是时溟真正所想,人言可畏,民心所厌。”

“那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昭告百官和整个大周?”江淳问。

“伪造的东西自然见不得光,也不可细究,我也算终于想通了时沭为什么故意要屡次放走时韫,又不似礼王直接交由监察司定罪,原是因为这个密信极有可能是他伪造的。要是真的交由监察司细查、细审,怕是会牵连到自己。”江绾绾的牙关打颤:“他要的就是时韫身份阴暗,不得站在众人眼前。要的就是他如同蛇虫蝼蚁躲在阴暗腐朽之地。”

婚宴,时韫若光明正大地站在众人面前便是死路一条,生死攸关,不成功便成仁。

江绾绾思及此,腹中隐隐有些绞痛,蹙起眉头。

当务之急,只要证明这些密信乃时溟伪造的,这清贵的太子殿下便百口莫辩,时韫也能博出一条微乎及微的活路。

江淳身上这身夜行衣就是为了夜探东宫搜寻密信的下落,可他大小院落里外搜寻都未能发现,眼下唯一没有细查过的地方就是时溟的寝宫:“时溟的寝宫外每夜金吾卫巡逻四番,轮换两番,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去。”江绾绾眼睫微垂:“有些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夜已深,娟儿倏然被叫起,忍着困意给江绾绾盘发,在妆匣里反复选了好几只珠钗,繁华华丽,但好似不称寡淡清丽的江绾绾。她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地在镜前描妆,无喜无笑,无悲无怒,一身素白对照着铜镜中的俏丽美人。

江氏今夜破天荒地提出要夜宿在太子寝宫,特意梳洗打扮。她还以为江氏终于想通了,孩子还可以再有,千万别因为此事郁郁寡欢跟太子殿下生分了,可观她几乎冷淡的神情好似想得过于通透了,参透万事般的淡然。

江绾绾正瞄着眉,忽然说了句:“娟儿,你今夜帮我去请一个人。”

“娘子,谁啊?”

“太子妃。”

金吾卫总司关澜是太子时溟的人。

关澜名门望族之后,自小历练军中,曾任西河郡外的指挥使,也正是因为这段从军的经历,后被调回汴京,担任金吾卫总司,风光无限,仗势跋扈。

亦或许是因这份张狂被淮安王所注意,时韫不喜金吾卫权势滔天,还善用职权管辖边军,直接在朝中不顾他的颜面直接请奏陛下削去金吾卫的权势。

手中的权势令人格外眼红,少一分就如同砍去左膀右臂,至此二人结下梁子。这位皇子是万不能佐之的,礼王心智不足,唯有太子时溟最为合适。

他为时溟肝脑涂地、犯天下之大不违,可这位储君总有一丝仁慈之念,他连夜赶入东宫,不顾内侍阻挠,拜见时溟。

时溟把玩着指尖的玉扳手,闭目不语。

关澜激昂呈词:“时韫之所以截走礼王定是对殿下有所动作,极有可能仗着明天大婚之夜人多眼杂在百官面前对殿下不利,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进入东宫。时韫畏罪潜逃已是事实,纵使殿下就地格杀,也没有朝臣敢有非议。”

此话已经说得关澜面红耳赤,又急急将话锋转到一旁磨墨的魏循身上:“来往宾客名单必须进监察司足以一排查。”

魏循翘着指尖:“你也是真够有胆子的,太傅、三朝宰相等等皆是位高权重之人,最不济来访之人也有南乡富商,哪一个是你查的起的?还请进监察司?”

正巧此时,一名内侍跑来传唤侧妃已在外头等候多时,斜躺在黄花梨上的时溟倏然睁开了双眸,琥珀色的瞳眸凝着外庭。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他的寝宫,深夜来访,意味不言而喻。

时溟端坐着身子:“你先下去吧。”

大婚就在明日,现在还等不到殿下的诏令,关澜岂敢离开,伏跪在地不走:“殿下此次可千万不能再心慈手软!陛下所言已然是非常明确,有殿下无时韫,有时韫无你,此次千万不可心慈手软。”

有淮安我无太子,有太子无淮安王,这句话似个魔咒,时溟的鼻息都携带着寒气,他望着周身所住所用,金銮玉座,还有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

一席话听到他心头战栗,才觉一切已经割舍不得,胸口起伏,气息混乱。

终了,时溟沉声应下:“一切交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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