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 骗来的夫君多短命 - 淞子七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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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韫借崔黎之口前去刑牢,也只是他的逃避之举。

他并不想面见净空,只因他时至今日也始终不敢面对自己真正的身世。

从他记事开始关于他的身世就风言风语不断。

周宫的太监许是一辈子伺候别人,向来人微言轻惯了,也只能扎根在宫女之中胡乱讲些各宫密事引得侧目,这才能找回一点虚无的存在感。

见时韫从回廊走过,便翘着两根兰花指合到一起说道:“咋家可是听说辰妃娘娘和林少将军儿时青梅竹马,更是到了...那种地步,虽说后来入宫为妃,侍奉陛下,谁知道有没有茍且之事!”

再他六岁习武,展露天资之后,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更甚,一度传到陛下和太后耳中。陛下闻之勃然大怒,一道圣旨下去,派他镇守北寒。

可众人心中都清楚明面是派淮安王出兵镇守,实则他是陛下为保颜面,故意遣走他这‘血脉不纯’之子。

许是从那一刻,北寒就成了他的不归路。

时韫看着遍地雪山冰川,又望向千里之外的汴京,竟然无一处是他的归路。

直到北川战场上遭众将领背叛活活万箭穿心。自从以后,他夜不能寐,不敢合眼,生怕身后会再被刀枪狠狠穿入。

九死一生后,他极力寻找原因,直到在楚玉宸的帐中发现被焚烧至半、残缺的信件...

每封信笺始端藏拙可汗称他为亲侄。

每一封都是...

当时他看着这些信件都只有苦笑,他清清真正正乃是辰妃和陛下之子,又怎会成了外邦之人,他的副将们怎么会信这些虚妄之言?

他在边疆刚遭遇噩耗,周宫又传来噩耗。生母辰妃病逝在缙云殿。母妃一向康健,又怎么会突染恶疾,他伪装商贾前往京城奔丧,找到母妃生前侍奉的嬷嬷,嬷嬷抹着泪递一封信。

信上的笔迹是他朝思夜想的生母辰妃,许是疾病所扰,她的笔法虚弱乏力,最尾几行更是有被墨水浸湿的水痕,淡淡的墨圈晕在他指尖。

他看着那行刺目的笔记:

韫儿,你并非我亲身的腹中子。

“辰妃娘娘并非病逝,而是被陛下暗旨一道白绫刺死的,只因为娘娘已经知道了生产那夜之事。”

一把年纪的嬷嬷谈及此事哭得肝肠寸断:“娘娘因早动胎气陷入难产,那夜在缙云殿所有的御医都以为娘娘因气血亏空昏厥过去,殊不知老奴躲在屏风后看得一清二楚,御医们活活掐死娘娘十月怀胎产下的皇子,而当娘娘苏醒之后又将殿下抱到娘娘面前,高称道:恭喜娘娘喜提皇子,陛下已为皇子选好瑞名时韫。”

....

那一刻时韫万念俱灰,害怕自己的真的来源于蛮族。

今日见到净空的那一刻,他是木然的、畏惧的,那种孤寂、绝望之感又步步吞噬着他的心,满满陷入禁锢的囚牢。

可就在铁链锁住的那一刹,女子清如玉珠落盘的娇音如及时雨般降临心间,江绾绾无比笃定地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相信。”

或许是这爱意,给予他直面的勇气。

在他赶到暗室之时,入目的先是净空早已僵化的身躯,得道高僧本该坐化已保肉身不腐,而净空干瘦的脊背躬身伏跪在地上,似乎也早料想到此,以悔罪的方式见时韫最后一面。

又觑向站在他眼前的江绾绾,弱柳扶风之资如大雨之下催打的海棠花,面色苍白,不见神采。

江绾绾抿着毫无血色的唇,一声声带着凝噎的质问:“时韫,这该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办?”

时韫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这不过这笑很是酸涩,无需再确认他的身世,他心中已有答案。

相对于怀中女子的声声悲切啼哭,时韫的反应相较之下显得有些平淡,亦或者是他早就已经过想过无数遍今日之事。

可若细细观之,他捏着江绾绾亲手绣花三月的柳叶丝帕有些发抖,时韫强稳下心中杂乱的心绪,擦去泪人的脸上的水痕:“绾绾,此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解释不得,无人会相信我。”

鸦羽的睫毛隐下满是浓重的的哀意:“现在,我不在乎世人会如何想我,我只求你信我。”

反握住她的一双柔荑,这最后一语的每一字落得格外重:“只要你信我,就好。”

飞走走兽嘶哑鸣叫滑落青天,万籁无声,天地苍茫。

不单是走兽的先天直觉察觉即将变天,就连军中士卒都没理由地心跳如鼓,周围隐隐散发着阴沉之感。

常常听闻瑞雪兆丰年,'沈贺'闻着那一股彻骨的雪意,不自觉折了下眉头,又伸手想接住雪花子,意料之外地拦下了匆忙从刑牢外赶出来的大理寺卿。

沈贺叫住崔黎:“崔大人步履匆匆,这是要去哪啊?难不成是地牢中的楚玉宸都吐干净了?”

崔黎好似一点也不吃惊沈贺会在此处:“左使也在,不如与下官同行,也权当个人证。楚玉宸不愧是个武家子,抗打的很,那嘴严的连根银针都塞不进,倒是一同关押的礼王殿下见此害怕极了,吐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沈贺挑了下眉:“什么趣事?”

崔黎道:“北寒之事,牵扯众多,难免会有落网之鱼。军医江淮联合礼王在淮安王的汤药之中下毒,而下官又查到当然北川战役之时还有一位冲锋的副将名叫江淳。”

“这一查便不得了,江淳和江淮乃是亲父子。再一细查,更不了,这江氏一脉还有人尚在军中,名为江绾绾。”

一滴泪涕下,纵使她现在有多能理解时韫的悲痛、立场、无可奈何,她都只能选择大义,为了无数遭战乱的百姓,为国捐躯的兄长,自刎而死的父亲。

她和时韫之间隔着太多无数白骨。

国仇家恨,哪一样都能碾压卑小如蝼蚁的二人。

世间从来没有两全之法,她只能割舍那剪不断、理不断的情愁,选择和兄长、父兄一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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