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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淳散出一缕叹息,江绾绾精神紧绷了起来:“兄长你的意思是,金吾卫御统奉太子之命,教唆你杀了时韫,而同时礼王幕下的尚医监也找到了父亲。”
“是。”帘后更传来沉重的叹息声,江绾绾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瓷瓶的落梅也好似战栗抖下几瓣红艳:“我不懂,既然哥哥与阿爹不愿伤害时韫,又为何要答应金吾卫御统和尚医监?”
江淳虚浮地枕在软垫之上,目光稍甚游离,思绪再度回到从前。
“淮安军不是争权夺利的利剑,你让我临敌叛军,怎么可能!”
金吾卫御统关澜早就料想到一根筋的江淳会如此说,见怪不怪地丢出密信:“本都督仗你向来是个聪慧之人,怎会如此看不清局势?淮安王暗中和南蛮暗中往来已久,而你们这些跟随的竟一个都不查。”
“如今证据都埋在眼前,你还不信。太子殿下可不是为了党党争之斗,而是为了大周安定,而不得不做。”
“可毕竟王储通敌叛国乃是大事,殿下害怕朝野动荡、人心惶惶,更害怕有心之人趁机作祟。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若是让淮安王战死沙场则不会掀起风浪,你可懂?”
江淳难以置信地一张张扫过密信,却如时韫的笔迹,当他更信他的为人。若是说他叛离大周,北寒恐早已覆灭,又何止于驻守多年?但密信在手,又不得不让他催出几分谨慎:“此密信真为还有待查证,应如实禀告监察司和大理寺,若淮安王当真通敌叛国,下官就绝不会姑息。”
说罢,他捧着信件转身欲离开账中,又被数位涌进的人围住。而围困的江淳的不是别人,而是同吃同睡的副将们。蔺凌、李佺、谢崈等人各自都面露难色,可腰间的佩刀皆已出鞘:“我们...不得已,别叫兄弟们难做。”
是啊,关澜会把如此大事告知于他,便知做足了不成同盟便血光先见的准备,只是江没想到在他之前,关澜竟然还拉拢了蔺凌三人,而更让他心寒的是他们都答应参与暗杀一事。
江淳斜眼觑向身后的笑面虎:“若是我不应呢?你难道敢在军中就地格杀一个将领吗?”
关澜悠闲地躲着步子,手上的铁链簌簌作响:“没了你江淳,还有下一个楚玉宸,何愁找不到志同道合之人?再说,我不敢拿江将军怎样,但家中活剥了家中小妹也是不算什么难事。”
江淳:“你!!”
关澜缓缓转动手中的扳指:“你可要好好的想好。”
于此同时。
尚医监摆上一堆黄金细软,江父也在艰难的抉择,军中郎中捧着此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两感叹道:“礼王说了,如果办成此事,加官进爵不成问题。若不办不成,你我家人都要遭殃。”
“北寒枉死的人还少吗?你也别有那么多的负担,就当淮安王是战死的,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此弑君之罪一起背着。”
萧萧寒夜,人心难探,也最易拿捏。
江淳和江父若不愿同流合污,大可一死了之,保全清白,可又如关澜所说,没有他们,亦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甘愿成为他们手中的箭矢,没有囫囵的回路。
他们没有选择,时韫也无活路。
江绾绾双眸渐渐殷红,同为家人,她竟然不查他们心中的纠结、痛苦、懊悔,难怪越至开战,父兄二人越是沉默压抑。
往事如利刃扎在江淳心中,他眼神躲闪着阿妹,如她不如何面对时韫,作为兄长的他也不知直面她。
“所以当年我和阿爹唯一能做的不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同时各自主导弑君一事,为的就是保留时韫一命。阿爹最擅草药提出毒杀,当着众人的面亲自下了白骨散端给时韫。只有这般,其余郎中才会罢手。而我则是主导战场刺杀一事,=分别命令蔺凌等人射穿时韫四脉,而我则是拉弓瞄准心门。”
“那支弓弦被我特意磨砺过,箭矢粗顿,虽见血伤肉,但矢断不会抵至心脉,正是因此才救下时韫一命。父亲虽给时韫下了白骨散,但也想的是等到来日时韫假死以后,再悄悄替他解毒。”
“但,人算不如天算。”
说及此处,江淳气怒至极,几番难以开口说话,许久之后,才压抑着胸中翻涌的情绪:“没想到军中有人与南蛮暗自通信,提前暴露了所有的排兵布阵。北川战役中,淮安军因此大创,时韫死在背叛之下,而北寒被铁骑攻占。”
江绾绾如蒙大赫,难怪时溟时韫早对时韫身世起疑。只因,金吾卫早就截胡了藏拙可汗的密信,但苦于没有时韫回信的实证,只好按兵不动,暗中监察。
既如此,与北寒通信、出卖军情之人就定不会是被重重监视的时韫。
反而是那将把暗信递到太子的人嫌疑最大,唯有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才能代替时韫回信,又不会惹人注意。
想通一切的江绾绾心如刀割,兄长的声音愈□□缈。
她好似从来没有这么撕心裂肺过,酸涩、悔恨将她狠狠席卷,她痛恨藏于暗处的奸佞,更恨视她如棋子的时溟,可到头来最不能原谅的是狂妄又从不真正愿意的理解时韫的自己。
泪痕停在玉面,破碎的日光穿越窗棂和稀碎的花树照在她和兄长的身上,光影斑斑,惨淡如霜。
女子的嗓音是如此无助。
素白的手捏着被褥,泪水浸湿一片。
“兄长,我该如何是好?”
“时韫还会原谅我吗?”
替兄长上好药以后,江绾绾轻手轻脚地来到耳房,秉着没有那么明亮的烛火在灯下穿针引线,不小心指尖就见了血。
娟儿将刚打好的璎珞搁在案几上,心疼地说道:“奴懂娘子的心意,想给殿下做身里衣,可娘子十次引针九次伤到自己,奴看得心疼,还是交给奴来做吧。”
最近几日这江氏不知哪来的性子总喜欢坐在案前忙活针线,后来娟儿就想通了,这是大婚降至,特提为殿下量身做的。可她眼睛尖约莫着江绾绾手上的衣衫好似大了几分,虽不碍事,但衣衫还是合身舒适的好,所以索性陪她一同做了件。
“等这件奴手中的这件寝衣完工,就亲自给太子殿下送去,定会说是出自娘子之手,殿下定会欣喜,爱惜地不得了。”娟儿满心满意欣赏自己的针脚活,殊不知江绾绾已燃黯了神色,问道:“你手中这件是做给时溟的?”
“是啊,娘子你这是干什么?”
江绾绾不由分说地拿着剪子使劲地绞,看到成了一摊碎步,才收手说道:“别做多余的事。”
她一个奴婢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真的想帮江氏,没想到反到不领情,还误以为她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娟儿受了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还得是王嬷嬷推门而入,打发了娟儿:“哭什么,被人听去,还一位娘子责罚了你。娘子累了,还不赶快去净房备水?”
夜风萧瑟,四周无声。
王嬷嬷和江氏一前一后走在林园之中。
她小心翼翼提着宫灯,照亮前路的漆黑幽暗,总觉得江氏自从重回东宫,好似总是郁郁寡欢,还以为是因侧妃惹她不满,心中郁结。本以为过几日就想开了,可今日甚至还和娟儿争风吃醋上了。
“刚刚是我情急了,你替我好好安抚下娟儿,我知道今日父亲病了,手中缺银子,你让她去当些最近太子殿下赏我的首饰,给她父亲好生治病。”
“娘子,要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