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100章
第100章第100章
陆逢渠觉得热,周身像在蒸笼里一般,额头和后背都汗涔涔的,他想要掀开被子,可偏偏头还沉,双手根本不听使唤。
睡梦中的陆逢渠觉得十分奇怪,他自幼习武,五感远超常人,睡眠一向很浅,尤其是经历过一次沙场生死之后,眠浅尤甚。可今日为何睡成这幅昏天黑地的模样。
良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他熟悉的承尘、窗棂、屏风。这是……听涛别院……
他不是去参加下凌霄的婚宴了吗,为什么会回到听涛别院?
陆逢渠起身,望向窗外,白雪红梅,这一幕总似在哪里见过。
“爷。”长安打外头进来:“您怎么还站着发呆?今儿个上元宫宴,侯爷还说让您相看慕容大人家的姑娘,您得赶快置办行头了。”
上元宫宴,相看慕容家的姑娘,这是……
陆逢渠反应过来了,重生之事如此玄妙,竟还能来第二次的吗……
陆逢渠定了定心神:“如今可是晏安十年?”
长安显然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但也笑着回答:“是啊,爷您这是午觉睡莽撞了吧。”
陆逢渠不置可否。
他想起什么,打开书案旁边的匣子,拿出一柄匕首,它比寻常的匕首长一些,锋利无匹,那是他去凤起山跟着天机道人学艺时,母亲送他的礼物。
前世,或者说梦中,他在铁原硬寻了一个理由,将它送给了言如许。
陆逢渠将匕首揣进长袖中,他不用置办什么行头,有这匕首就够了。
此次的上元宫宴,言如许还是坐在席末,看起来有些拘谨。
陆逢渠早早瞧见了她,只一眼他便知道,眼前的言如许是第一世的言如许。她小小一具身体,身姿有些佝偻,周身尽是在后宅里艰难谋生的少女的青涩,尚未生出为自己博得一番天地的锋芒。
陆逢渠的心情很是复杂,他痴迷臣服于那个桀骜的言如许,可却无数次后悔没有珍惜最初的那个脆弱也孤勇的她。
陆逢渠眼眶生出了水韵,言如许却在此刻朝他看过来,眼神先是怯怯,后来竟直直将他看了进去。
陆逢渠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这就是言如许,她从不欲拒还迎,从不欲擒故纵,害羞是真的,可心动也是真的,看了便是看了,爱了便是爱了。情场之上,也是一派谁与争锋的模样,同那个志在庙堂的她自己一脉相承,从未变过。
宴饮过后,众人在云锦台三两长谈,陆逢渠刚起身,慕容媞便向他走过来,美艳、倨傲、却也称得上端方。
她纳了个福,陆逢渠还了她一个礼。
慕容媞眉眼之间有些意外,陆小侯爷个性乖张孤僻也算声名在外,可现下看来,倒也彬彬有礼。
“小侯爷,听父亲说……”慕容媞开了口。
“慕容姑娘,这件事实在是在下的错,家父并不清楚在下已有心悦之人,才同令尊提了你我姻缘之事。今日劳烦你来寻我一趟,实在抱歉。慕容小姐这般出众,他日一定会觅得良人。逢渠告辞。”
陆逢渠说完便要走,慕容媞很是错愕。
“是我不好吗?”慕容媞脱口而出,继而便有些后悔,这实在有违她的骄傲。
陆逢渠站定,摇了摇头:“你很好,但世间姻缘,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慕容媞,你值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爱你入骨的夫君。但此人不是我,对不住了。”
慕容媞面有伤情之色,但并没有什么愤恨,她的确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男子,陆逢渠不喜欢她,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喜欢她的人从云锦台排到南城门,是他陆逢渠没有眼光。
同慕容媞分开后,陆逢渠在云锦台的花/径上逡巡良久,不见言如许,他便倚着廊柱闭目养神起来,不知为何,他今日总觉得疲累。
不一会儿,有人好似扯了扯他的袖子,陆逢渠睁开眼,面颊微红的言如许正站在他身前。
“那个……你喝多了?”这是言如许的第一句话。
陆逢渠先是一怔,继而低头笑了,言如许就是这样的,常常说一些荒唐话,却让人觉得可爱非常。
陆逢渠还想继续听她说话,便但笑不语。
言如许站直了身子:“嗯……小侯爷,你别害怕,我找你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挺喜欢你的,想跟你交个朋友……啊,这么说也不准确,交朋友对我来说,可能还不太够,我还想更进一层……”
言如许说到这里,看到陆逢渠的嘴角越来越弯,忍不住觉得他是在嘲笑她,所以问道:“有点太直接了是不是?”
陆逢渠则轻咳两声:“接着说。”
“哦。”言如许双手捧上准备好的双雁玉佩:“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大雁是忠贞之鸟,你不要看我这么勇猛,我只对你一个人勇猛的,如果你也愿意跟我试试的话,就……”
言如许话还没说完,陆逢渠便将玉佩拿了过去,系在了蹀躞带上,他动作一气呵成,导致言如许有些发蒙。
她方才明明看见他同慕容媞在一起聊天,拜托那可是大昭第一美女慕容媞。
“你……你就这么收下了?”
言如许很是狐疑,毕竟陆逢渠喝多了,她怕他酒醒之后不认账,情爱没谈成也就罢了,还白/嫖她一块好玉,那她多亏……
“不然呢?”陆逢渠反问。
“你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陆逢渠饶有兴致。
言如许双手放在自己前襟之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言如许,京兆尹言家的女儿。长相一般,学问一般,风评也很一般,大家都说我粗鄙笨拙,总之我各项条件都跟你有比较大的差距。你真的要跟我试试吗?你想清楚,这事儿可不带反悔的,我很认真的。”
陆逢渠先前一直是笑着的,如今却有些鼻根发酸,原是这样的。
如果那时候,他耐心把言如许的话听完,他听到的话,原是这样的。
因为喜欢他,言如许便将自己看得这样低,如此赤诚的心意,他竟然就那样轻易地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