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重来
慕安宁缓缓回身,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脸庞上。
那道血红的伤痕不深不浅,但于他的相貌并未多大影响。
若他今日仍旧穿着与从前一般张扬的锦衣,这道红痕或许还会为他俊美的面容,平添一分英气。
不过,即便它对他有影响,那也与她无关。
虽然他算是为了救她才受得伤,但她已经给了他药瓶。
他擦不擦,需他自己做决断。
况且从前,他从未用过她给的药。
想及此,她摇头轻笑:“男女授受不亲,世子还是自己擦吧。”
她如今才不会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淮之看着少女牵起的嘴角,有一瞬间又感觉回到了曾经。
但耳边轻柔如羽却格外冰凉的话语,却在告诉着他:现在是现在,从前是从前。
她以前都会主动询问可否要给他敷药,而如今却是用一句可笑的‘男女授受不亲’,来回绝他。
他握紧了手中的瓷瓶,适才因为少女的关怀而诞生的那一丝庆幸,也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起来,的的确确不想再管他了。
顾淮之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道再次转过身的纤细背影上。
他再没了往日的肆意张扬,声音艰涩而低沉:“可...我疼。”
脸疼,心也疼。
慕安宁的脚步一顿,仍旧没有回头,伸手便要推开侯府侧门。
顾淮之的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从未这么认真过:“阿宁。”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干涩,又混杂着难以捉摸的恳求:“我们重新来过,可好?”
周遭寂静无声,但他的内心仿佛是一团搅动不安的波涛。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忐忑过,从未对一个答复如此期待过。
若他这副脆弱的模样,被他那些个狐朋狗友瞧见,只怕会引起不少笑话。
但此刻,他却顾不上什么面子。
慕安宁的黑睫颤了颤,眼中立时闪过许多复杂的情感。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是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皇亲贵胄。
从前她也不止一次觉得,这桩婚事,是她高攀了他。
然而,说绝无可能喜欢她的人是他,现在说想要重新来过的人,也是他。
她知道她在他心中,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若是说得不中听些,他对待她就像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一般。
他们二人早已没了可能。
她缓缓回身,款款走近垂着头的少年。
“世子,我当真不明白。”她的一双杏眸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声音平和而真诚,“你究竟为何,不愿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这四个简短的字眼宛如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击打在少年的心头。
顾淮之握着药瓶的手指颤了颤,一时不敢看少女的神情,害怕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是淡漠与无情。
他从未想过会与她好聚好散,也不愿与她好聚好散。
他一直觉得他们的婚约已成定数,即便是被迫成为一对怨偶,他们也会白头偕老。
他从未想过会有退亲这样的变数。
终于,他艰涩擡眸,对上少女清澈见底的目光。
明明已然快五月,但他却感到一股自内而外的寒意。
原本毫无感觉的小伤口,此刻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团无形的细绒紧紧地堵塞着。
他吞咽了好几回,才终于勉强低声挤出一句话:“我就是不愿,不愿与你好聚好散。”
他很想说,他喜欢上她了。
但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求人的想法。
他想求她,给他弥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