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十一十一

腥咸的海风拂过鼻腔，浪花拍碎在石头上，碎成一地金色的水珠。

石盼盼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退潮的沙滩上。

她努力撑起身子环顾着四周，手脚好好的，肚子也好好的。没有被生生剖开留下的疤痕。

被生吃的痛苦依旧刻在脑海里，但眼前的情景让她分外恍惚。

身边没有阴冷的怨气，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山村里的小女孩。

一行眼泪划过她的脸颊，脸上有些细小的伤口，被眼泪浸的有些刺刺的痛。

无声地落泪，逐渐弯下的身子。石盼盼躺回去把自己蜷成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蜷曲姿势。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接着的是嚎啕大哭。

一双脚站定在她面前。

皂黑的长筒靴子，金线勾的花纹，挺拔又贵气。

石盼盼抬起哭肿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的浅金色的眼睛。

许正清用入魂改编的法子在石盼盼的潜意识中开了个口子，三人此刻正身在石盼盼所在的幻象中。

宋景行被程绫推出去查看石盼盼的情况。眼见小女孩哭的这般肝肠寸断，了解事情大概的宋景行也还是不忍心。

“地上寒凉，姑娘起来吧。”宋景行无奈开口，伸手要拉她起身。

许正清封了石盼盼一部分记忆，她现在根本认不出程绫等人。

女孩粗粝的，常年做活的手搭在宋景行白皙修长的手掌中，没来由的，石盼盼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升腾。

触碰到宋景行的指尖犹如被火烫了一般缩回。石盼盼擦了把眼泪，自己撑地站起来，小声道：“多谢。”

脱离怨鬼的身份，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程绫远远看着宋景行跟石盼盼交流，心道这厮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撩谁都这么得心应手的。

不知道宋景行说了什么，石盼盼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程绫立刻摆出专业笑脸，许正清看着她堪比变脸的表情管理，默默伸出大拇指，牛，程三小姐好强。

说话间，宋景行带着石盼盼来到二人面前。

这个幻境并不是为了消灭石盼盼的。虽然程绫嘴里说着要用最恐惧的东西打破石盼盼的最后执念，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身在幻境中的石盼盼，不会被怨气影响，能够清醒的交流，如果能说服她解开心结，就不必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把她打散。

其实程绫心里还有自己的小九九，怨鬼并不是很容易出现的，除了浓烈的怨气以外，还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天地灵气的滋养。

但是这段时间，她并没发现有哪里的灵气足以催生出一只怨鬼。既然石盼盼是被带回来之后才成了怨鬼，那村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够隐匿灵气，或者，石盼盼得到了什么灵气充裕的宝贝，无论哪件对现在的程绫来说都是大有裨益。

当然，这事儿她没告诉宋景行他们俩。

程绫打定主意出去之后要跟这两人撇清关系，既然以后不会相见，那也没必要同甘了吧，程绫毫无心理负担地说服了自己。

石盼盼看着面前的几人，眼里是浓烈的不安。

刚才宋景行告诉她她会被哥哥献祭给海妖，石盼盼毫不怀疑就相信了，她本以为那是个梦，但宋景行连细节都说的很清楚。

他说只有他们能救她，石盼盼不想死，那种魂魄无所归处的感觉太恐怖了，好像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层罩子，连存在的意义都被抹去了。

石盼盼带他们回了跟哥哥住的地方。是在海边的渔民手里租来的小木屋，地板被海水泡的腐朽，只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大海。

屋里除了一张床和桌子以外就只有窗台上摆的一小瓶野花。石盼盼的床铺铺在地上，海边潮湿，她的被褥都是潮的。

程绫见状更是皱眉，这个石大勇真不是东西。

“你哥哥不在家吗。”

程绫挑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看着石盼盼。

“不在，哥哥白天要出去找医生，那边的村里，”石盼盼伸手指着东边，“听说有个老巫医很有本事，但他不随便给人治病，哥哥每天都会去求他。”

程绫点点头，石大勇不在的话就好说了。

石盼盼看着程绫变化的脸色，心里有点打鼓。求助似的看向窗边的宋景行，宋景行安抚的笑笑，石盼盼这才安心一些。

许正清也找了块地方坐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他不爱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石盼盼。

小姑娘低下头嗫嚅了几下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程绫盯着她：“你想死吗。”

石盼盼一惊，眼睛里裹上泪光。程绫的眼睛其实长得很漂亮，只是瞳仁太黑，睫毛又长，盯着人的时候总是会有种很凶的感觉。

凌厉的目光让石盼盼非常局促，她只得又把目光投向宋景行。

程绫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这位姑娘倒是最信任你，不如你来给出个主意吧。”

她的声音偏英气，并不像寻常女孩的声音绵软，语调里总是泛着吊儿郎当的感觉。

但宋景行却无端觉得，她好像在撒娇。

程绫本人若是知道太子殿下心里想的，一定会把他腿打断。

宋景行拨弄着窗台上小花的花瓣，漫不经心道：“二选一，要么你死，要么你哥哥死。”

石盼盼显然接受不了。不算漂亮的秀气小脸上又挂上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