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抉择（二）
第226章抉择（二）
多简单的选择啊,甚至不需要思考。
当然，前提是换个人来。
姚知微死死地盯着邵綦。
众目睽睽之下，兴兵讨逆的蜀王难道能不选天子？
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就把姚元睿给……
“殿下。”在这紧张的时刻,站在常平舆侧后方的崔婉华越过众将,走到了姚知微身旁。她俯下身来,握住了姚知微的手,用冷冽声音将其思绪从无望的想象中拉回：“请下令吧。”
“……”姚知微缓缓移开目光,望向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后、自己却一直没有仔细打量的崔家姑娘。她从白纸黑字上了解过她的生平，也从伯父在世时差人送来的画像上瞧过了她的模样。可唯独在这一刻，才对上崔婉华那双沉静的眼睛。
乌黑的瞳仁里,火光忽明忽暗。月与焰杂糅的光影中，崔婉华端正的五官愈发显得深邃。并不是多么明艳的长相,但总归是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尤其是这双如墨的眼。
姚知微只盯了一瞬，便移开目光。于是崔婉华松开她的手,敛袖起身，却仍站在她身边。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蜀王殿下命令,姚元睿的死活其实已经没有人关心了。天子尚且如此，遑论林澈与殷姒？
姚知微缓缓擡起头,平视着前方,那南薰殿外叛军手中的人质。
“弓箭手……”
这一刻,隐隐作痛的不止肩膀,还有在滴血的心。
“弓箭手。”
崔婉华拔高了声调，替声音低到带些哽咽意味的姚知微传达口谕。
弓弦紧绷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漾开,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地提了起来。月下忽然多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光点，原来是泛着寒光的箭簇已经蓄势待发。夜风裹挟着远方淡淡的血腥味拂来,噼啪燃烧的明炬下，姚知微感到一阵浸骨的寒。
鹰扬卫里的弓弩手膂力过人，数百步的距离内，人质会被射成筛子的……
看着对面的卫士拉弓引箭，姚知临一脸惊恐，姚知浚也失了神。邵綦倒是依旧镇定，收剑回鞘，带着赴死的决然，哈哈一笑：“殿下果然够狠！”
“不过，有这些个贵人相陪，老子在黄泉路也不孤单！”
“……”姚知微捏紧了拳头，一语不发。
姚知临倒是吓得腿软：“你这个疯子……本王还不想死、本王还……”
姚知浚却是后槽牙一咬，反手劈掉身侧之人手中的剑，向邵綦刺去。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在等待良机的崔婉华忙祭出自己轻便的小弓。她飞身一跃，跳上常平舆顶，趁邵綦不备，三箭齐出。
机会转瞬即逝，姚知微来不及惊讶这陡生变故，忙令撤弓冲阵。训练有素的鹰扬卫闻声，或进或退，没给敌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铮——”
锐器相撞处，迸出火星点点。
邵綦诧异于姚知浚的反水，亦被他的力气所震慑，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独活？”
姚知浚招架的很是吃力，满头大汗，不知是急得还是吓得：“本王仍有妻子儿女……今罪已当诛，却不能不念及她们……”
“晚了！”邵綦冷笑着压了过去，恶狠狠道，“你以为蜀王还会放过你？放过她们？”
“或许呢……”
咣啷——
姚知浚的刀被邵綦格落在地，连带着他的虎口都震得发麻。此时崔婉华羽箭已至，尽穿邵綦胸甲。邵綦忍痛一脚将姚知浚踹倒在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的部下已经乱作一团。鹰扬卫提刀持剑杀了上来，人质也不知所踪。他慌忙转身去寻，却被姚知浚死死抱住大腿不放，连刺数刀亦不得动。
至于人质……
怕死的姚知临深知大局已定，见弟弟缠住了邵綦，便领着自己手下的几个残兵，砍翻了捉住姚元睿、林贤妃和殷姒的几个小喽啰。他们拖着三个昏迷的人质就往姚知微那儿跑，想靠着这点“功劳”争取从轻发落。
然而身先士卒的鹰扬卫都惦记着姚知微先前承诺的赏赐，见到穿朱的成王，哪有不杀之理？
一名校尉手起戈落，顷刻之间，成王就尸首分离。
“殿下要的人质在这！”
“先救出去！”
“来人！”
“杀！”
《虞书|英宗本纪》载：“泰和四十六年，癸酉壬子。成王姚知临与端王姚知祎、景王姚知浚、兴庆卫尉刘平川、左武卫将军徐庆之、中郎将邵綦等，聚众作乱。”
“帝早察之，与左右俱锦衣覆甲，藏刃于身。俄而入苑，贼起，遂弃衣冠，举剑相迎，长安宿卫皆起而应。黎明，诛三王并其党羽于南薰殿。”
无论那场宫变牺牲了多少人，放在史书上都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在姚知微的授意下，惨烈的细节没能得到记录。譬如端、成、景三王的死，天子、贤妃和殷姒被擒为质等等。
而随着“三王之乱”的尘埃落定，姚知微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了。
因为左臂伤得极重，她在行走时，不得不由婢女帮忙托着手肘。好在殷姒、林澈并无大碍，除了被劫持时脑袋挨了一闷棍，只皮肉受了些擦伤。倒是姚元睿，本就因着年纪大且中风，进气多出气少的，被这一吓，彻底油尽灯枯。
“启禀殿下，陛下现在的情况不好，晚间还咳了数回血，只怕是……”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把话说死。
“无论如何，都得让陛下吊住一口气。”姚知微沉下声来，面色严肃，“至少明年开春前，天子不能驾崩。否则，本王会很难办。”
弦外之音昭然，众人齐齐称是。
姚知微挥退他们，起驾往咸宁殿去。
南薰溅血，是不大方便住人了。新射殿与其毗邻，也能闻到些腥臭。于是宫变次日，姚知微就命人把姚元睿迁到了积庆殿，自己和殷姒则迁到了咸宁殿，又给林澈另外洒扫出会宁殿。不过，为了避免御医署里有限的医女来回奔走，她们三人暂时住在一处。反正房间多得是，只大小略有差别。
不用姚知微开口，万春荣便抢先一步问起了二人的情况：“贤妃娘娘和殷姑娘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