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抉择（一）
第225章抉择（一）
前有虎,后无狼。
趁着众人还在拼杀，缓过神来的姚知临当机立断，抓起姚知浚就撤。身后的明义门应声而开，成王蓄养多年的两百死士一拥而入。
“殿下上马！”
“我来断后！”
“快……”
成王丢盔弃甲,同景王一起,被几个人连推带举,骑上了明义门外的高头大马,领着数十骑在空荡荡的宫道上疾驰而去。
姚知微被人前后夹击,一时间难以脱身。好在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卫皆慷慨之士，悍不惧死。对上这些亡命之徒，是愈战愈勇。只是他们的武备虽然精良轻便,却并非冲阵的铠甲。短剑对上长枪，也并不占优势。所以姚知微虽无性命之忧,却免不了被拖在这儿。
原本被困其中,姚知微并不在乎。可见到姚知临携姚知浚果断地撤退，她陡然生出一种危机感来。大脑极速转动的,她不由慌了神。
这些死士……
本该从宜天门领兵杀出的中郎将邵綦呢？
“不好……”
“受死吧！”
“殿下小心！”
此时，孔武有力的刘平川仗着身上的厚甲和手中的陌刀,连砍四人，直逼蜀王身前。左右俱在与人厮杀,无法能抽身相助。后知后觉的姚知微面色凝重,反应也跟着变得迟滞。等她闻声回神,欲格剑去挡,那染血的锋刃已经挥了过来……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一声。一支羽箭去势如风,破空而至，不偏不倚,正中刘平川持刀的右手手腕。姚知微眼睁睁地看着那枝白翎箭贯穿他的护臂，尖簇“哧”得透出，带血挂肉。
“啊……”需用双手持握的大刀因此失去泰半力量，刘平川也因电光火石之间飞来的又一支暗箭，发出凄厉的哀嚎。那刀因此脱手，没能伤及姚知微的要害，却砍进了她的左肩。
“唔……”慢了半拍的姚知微吃了这一击，向后踉跄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哐啷”一声，她右手所持的青霜摔在了地上。中刀的左肩当即涌出血来，软甲下黛紫的深衣登时暗了一大片。姚知微忍痛握住刀柄，用力拔了两次，方将那见了骨的陌刀带出。
“殿下……”被纠缠的亲卫杀却猛扑的敌人，忙分出两人围了过来。他们捡起之前被姚知微随手丢弃在地上的外袍，三两下撕出长长的布条，替她将伤口绑住。
鹰扬卫和玄甲军众人见蜀王遇险，不敢再收着劲缓慢前行。几位校尉当机立断，撤了步兵，指挥着弓弩手又射了一轮。箭如雨下，敌我难分，前方倒下的都不知是谁。而后重骑执槊冲入，踩踏着地上横陈的躯体向蜀王的常平舆靠拢。
另一边，方才在暗处放箭的人也露了头。她骑在马上，身边的卫士早已配合着拱卫蜀王的亲兵，将这一头姚知临的部下和死士杀得一干二净。等前面没了碍事的，她才翻身下马，握着弓走向被众人簇拥的姚知微。
“牵马来，本王要去南薰殿……”月色下，姚知微脸色苍白，连眉宇间那只朱赤的凤凰都黯淡了不少。
“殿下，”张庸并一众校尉跪地不起，“邵綦过时不至，想必已归顺成王。他们既早有准备，陛下和贤妃娘娘，恐怕已落于敌手。”
“不过臣来时，已命左右骁卫、左右御卫围住了兴庆宫。成王等人发现逃不出去，定会以陛下和娘娘为质，威胁殿下。所以，陛下和娘娘的性命应当无忧。”
“张先生说得是，殿下的伤才最要紧。”
“军医马上就到，还请殿下移驾，由臣等戴罪立功！”
“不，”姚知微眉头紧蹙，“本王要亲自去……牵马来！”
姚知微用右手扶着左臂，疼痛使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许涣散，呼吸间充斥着的浓重的血腥味也令她头昏。然而，殷姒和林澈俱陷于敌手，她实在无法冷静下来。
众人却未动，只齐声道：“殿下！”
“三王犯上作乱，事败，挟天子、宫妃为质。您一心救驾，奋勇当先，不幸重伤昏迷。”张庸擡起头来，对上姚知微饱含怒火的目光，平静道，“醒来时，怀玉石俱焚之心的贼众拒不肯降，已放火烧宫。”
“如此，您才能少一些非议。不然残害手足的名声，可就摘不掉了……”
“张、庸！”姚知微大怒，擡脚将他踹倒在地。趁左右惶然之时，她抽出离她最近的那名侍卫腰中血迹尚未干涸的剑，摇摇晃晃地架在了张庸脖子上。
“殿下！”众将欲出言劝阻，却被她一个眼神杀退。
“你跟随本王多年，岂能不明白本王的心思？”姚知微垂眸，沉声道，“公私要分明，你只有一次机会。”
“臣女崔婉华参见蜀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姚知微弃剑回首，只见身后又跪了一地的人。这些人的装束，看起来既不是禁军也不是十二卫，倒像是世家豢养的私兵。
“……”姚知微目光微变，“方才，是你救了本王？”
崔婉华压低了脑袋，丝毫不在意地上的血污了自己的衣袍：“是臣女。”
她顿了顿，又道：“兵马是齐王殿下所借，非崔家所有。”
大虞亲王虽不临土民，但俸禄、岁赐都极为丰厚。他们成年开府之后，会比其余享爵多一项特权——即“府卫”。府卫由户部额外拨派例银，不过员额有限。非天子特许，以一千为制，规制内无须报备。而有无府卫，户部都会支给这部分银钱。
对于大部分宗室来说，这部分例银是额外的收入。他们既不乏仆从，自然也就用不上筹建府卫。而且置甲购剑，也避不过朝廷的眼。在天下承平之时无故蓄兵，就等同于把“心怀不轨”写在脸上。若被好事的官员参了一本，搞不好要夺爵治罪。但这种事，罚与不罚全在天子。
齐王姚知礼喜欢和天子姚元睿对着干，是朝臣们心照不宣的事实。毕竟，没有人喜欢做棋子。姚元睿明明无心立储，却还总把他和姚知诲、姚知载放在一起来混淆众人的视线。对此，姚知礼厌恶极了。
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在京唯一的好处不过是能亲自侍奉母亲。淑妃去世以后，姚知礼在其下葬后便先斩后奏，自行离京了。他没有成家，走时是一身轻松。谁也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不过旧故或亲戚偶尔能收到书信就是了。
蓄养私兵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世家纵然真有，在本朝也得藏着掖着。所以崔婉华这支队伍，不管是不是隶属于齐王，都得这么说。好在齐王离京后，替他做主的长史的确是崔家人。而从前姚知礼存心气姚元睿时，也的确从兵部申了千副甲胄。但有没建府卫，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崔婉华给这支人马定下了名分，那他们就是齐王的府卫。亲王府卫，也是吃朝廷俸禄的兵。于是姚知微不去追究真假，颔首道：“多谢，崔姑娘请起。”
“谢殿下。”崔婉华闻言起身，谨守为人臣子的本分，并不直视姚知微。
姚知微也不再看她，而是环视跪在尸山血海里的一众将士，勉励道：“赖诸位勇士奋不顾身，本王方得保全性命。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王聚众作乱，伏击小王，掳掠天子，此吾家耻也。”
“请诸位随本王救驾，诛杀乱党。凡有得三王之首者，封候，赏金千两！”
话落，活捉了姚知祎的两人对视一眼，高呼一声：“回殿下，端王首级在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那两名鹰扬卫手起刀落，顷刻间，便将姚知祎的脑袋活活砍下。二人一齐携着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在人群自动让出的一条路中穿过，跪到了姚知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