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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护短(一)

第049章护短(一)

她的屈辱与狼狈曾被眼前的人看了个精光,连同赴死时眼底的哀怨与愤怒,也被他尽收眼底。他知道她没有罪,可他还是想她死。不为什么,姚元睿可以犯错,可姚虞的皇帝不能错。错了,也是她错,是她狐媚惑主、祸乱朝纲,以至于国将不国、百姓遭难。

皇家子孙骨子里带着天生的算计,他们有着强烈且不容侵犯的自尊心。所以,即便儒雅温润如姚思齐这样的儿郎,心底也有着阴暗的欲望。他亦对姚元睿的恨之入骨,可他必须忍,为了这九州四海和那至高无上的位子……

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他是姚知微选中的继承人。

女帝手腕心性皆佳,所以一生随心所欲。无论是登基之初,冷眼望着威逼她的大臣血溅朝堂,还是尘埃落定以后,随心所欲地选择美女嬖宠于室,都足以证明她的不羁与风流。

修注的史官惴惴不敢下笔,胆小的臣子唯恐蒙召误见。可她却风轻云淡,时而拥着怀中佳人对臣子奏中所言之事鞭辟入里,时而翻着起居注要对史官录述缺漏逸闻侃侃而谈。从不遮遮掩掩,亦不畏畏缩缩,她堂堂正正示以天下,她是如何敢作敢当。

她观姚知微的一生,不婚,无嗣,碑亦无铭,有的只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功勋。革内政,安边疆,偃武修文,四方来效。主政期间,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从未断绝,可质疑她能力的声音也从未响起。至于她本人的英宗实录,亦由她晚年亲自检阅增添。其尺度之深广,乃前所未有。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殷姒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觉得,只有姚知微这样有着海纳百川的胸怀和气度的人,才当得起那顶缀旒十二的冕冠。至于姚思齐,她不知道。但他既承姚知微之治,又承姚知微之志,天资并不愚钝。做守成之君,无论如何,都比下有余。

可,即便她知道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孩,心还是没来由的慌。不为什么,只因那夜风雪,那血淋淋的人头,那“两难”之下皇帝迅速的抉择……

“殷姒姑娘,你从姑姑走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进屋到现在连头都不曾擡一下。你在害怕什么呢?”姚思齐以主人的姿态发问。

他双手捧着如玉的白瓷盏,盏中是一泓清亮的茶汤。茶送上来有一会儿了,此刻茶凉雾去,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依稀倒映着他俊秀的眉目。

对方的五感同姚知微一样敏锐,连问询的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波澜不兴。殷姒不知如何接话,可厅中静悄悄了,仆婢尽候于外,连凶神恶煞的凌云都不在这,没人能替她解围。

殷姒如坐针毡,好在熟悉的声音及时响起,正是姚知微闲庭信步而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聊得不开心?”

“姑姑。”

“殿下。”

坐在太师椅上的二人同时起身,异口同声,朝着负手而来的姚知微行了个常礼。

姚知微对姚思齐略一颔首,并不往前,折到殷姒面前,毫无顾忌地将手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温声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样亲昵的举动,令耳闻流言多日,此刻亲眼目睹的姚思齐登时哑然。他呆呆地注视着通信七年的姑姑,盯着她那双收放自如的手。

他知道,姑姑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浴血挽缰,能拉弓百步穿杨,亦能执笔银钩铁画。却不曾想,那样一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手,居然会轻飘飘的落在另一位女子的眉心,体贴温柔的试探她的温度。

姚思齐甚少出府,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偏偏二人生的极美,有着万里挑一也不及的模样。她们一站一坐,一俯一仰,不经意间,便将这本该温馨的一幕缀成了一幅美人问暖图。

“似是不烫了,但药还是要吃。”姚知微收回手,目光在她发干的唇上一扫,而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她望着姚思齐手边那盏茶,复又回头,看了一眼殷姒手边案几上两盘果脯,面色一沉。

“思齐,怎么不给殷姑娘上茶?”

“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吗?”

姚知微声音不大,语气也淡,但越是这样,姚思齐就越害怕。他许多年没有见过姑姑了,但他仍对当年那个白衣若雪、清尘似仙的少女记忆犹新。仿佛稚子之期脑海中那仅有的一点空隙,都塞满了她拈弓搭箭时的模样。

嘣——

弓弦犹颤,羽矢飞突。抛于半空的贡橙在迅速下坠之际,被锐利的箭簇轻而易举的贯穿。只听“笃”的一声,长箭正中鹄心,箭身赫然穿着汁液外溢的那一个橙子。

几个堂兄表妹分分拍掌叫好,而年轻的长辈却淡然一笑。她的玉冠浸着和煦的春阳,宽袖被微风鼓起,眉宇间的一点鲜红逆着光亦是十分夺目。她握着弓,自信地昂首,对着几位晚辈谆谆教导:“熟能生巧,不足挂齿。凡事有心,未必不竟。”

熟能生巧……

姑姑探殷姒额头的动作这般自然,是不是也……

“姚思齐。”半晌不得回复,姚知微蹙眉道,“长辈问话,是你走神的时候吗?”

姚思齐这才回过神来,拱手欠身道:“姑姑恕罪,侄儿想着殷姒姑娘一会要用药,所以就……”

姚知微优雅地坐在了殷姒身旁的空位上,漫不经心地地抖顺了衣摆,徐徐道:“上茶是礼节,喝不喝是别人的事。殷姒是我的人,你记住,以后待她如待我。”

“可……”姚思齐点了点头,目光在姚知微与殷姒身上逡巡两息,而后又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见他一幅为难的模样,姚知微已猜到了三分,她懒懒地擡起眼:“跟姑姑和你王祖父都坦诚,想要说什么就说,不要遮遮掩掩。”

“是。”姚思齐压低头,而后直起身子,鼓起勇气开口道,“姑姑,您对殷姒姑娘,是认真的吗?”

听他语及殷姒,姚知微低垂的长睫下,有一闪而过的光。她没有用沉默来表态,擡起头,对上姚思齐渴望得到真相的目光,大大方方道:“姑姑从来不跟你开玩笑,殷姒姑娘的确是我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是。”

不出意外……

姚知微这番话说的清清楚楚,姚思齐懵懂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姑姑口中的“意外”,到底指什么?

无论是王祖父的筹谋还是姚知微的隐忍,他都知道。他们不曾瞒他,他也清楚他们想做什么。可如今他姚思齐,还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他会按照姑姑与王祖父的吩咐,长成姚元睿希望看到的模样。他会做曾经嫡系一脉仅存的文弱温顺的遗子,老老实实留在京中做皇帝牵制姑姑与王祖父的棋子。他会麻痹他、迷惑他,让老皇帝放下戒备,豪不犹豫的给姚知微放权……

殷姒亦被姚知微那句“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是”给惊到了,可她不敢出言辩驳。她相信,姚知微不是轻诺寡信之人。她的一句承诺,要比姚元睿、姚知载父子二人重的多。

“你去吧。”姚知微不欲多言,支使他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看看午膳备好了没有。”

“是……”

现在离午膳的时辰还早,但姚知微既然这样说了,偌大的会客厅,便再无他能待的地方。他朝姚知微欠身,退了两步,方转身离去。临行前,不忘吩咐下人为殷姒与姚知微看茶。

见姚思齐离开,姚知微倒是长腿交叠,随意地往椅靠上一倚。她伸手捏了一枚桌上瓷盘中的果脯,饶有兴趣地边看边道:“思齐与我一样,是无父无母之人。多亏伯父才能幸免于难,活到了现在。伯父疼他,养得难免娇纵了些,骨子里却是不坏,你多担待。”

殷姒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如何敢不担待。她和他,姚虞日后最尊贵殊胜之人。不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极权之下,万物皆为其所驱。她小小一个殷姒,只想于乱世中茍活,活到太平盛世再现时,悄无声息地离去。

毕竟,繁华于她,从来都是过眼烟云,并非心中所求。她不想再为了谁,捧着一颗真心痴痴交付,而后被那人被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她连最这条命都保不住,要那锦衣玉食的体面又有什么用呢?

姚知微将那杏脯一抛,张开嘴,待它精准的落入口中。而后她慢条斯理地嚼着,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手帕仔细地擦着指尖,徐徐道:“不愿担待也成,你只管放心的做你自己,本王会处理好一切。”

“毕竟,从今天起,京城里所有人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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