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夤夜爬床
112夤夜爬床
胥江郡的内务由庚夙派来的新郡守接管,因着百废待兴,郡守府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蔺师仪这个伤重需静养的人就被安置到邻街的宅院去,楚火落自然跟着换了落脚处。
只是该处理的事务还是得处理,便只能骑着马两边跑,好在现在城中秩序混乱,无人管她街市纵马这点小问题。
把马拴进马厩,踏上长廊,楚火落本要往左迈的步子犹疑一下,转向右走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从那个刚好够她侧身而过的缝隙里溜进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磨成沫的药粉、碾成碎的药膏、熬成渣的药汁,数十种药掺杂在一起,仅是几个呼吸,便让人从里到外都是泛着涩的苦味。
桌案上的香炉里燃着一点红光,丝丝缕缕的白烟向周遭游去,她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数着床榻上人平稳的呼吸,猜想他应当是在这安神香里睡着了。
她这才大着胆子往里面去,外衣搭在架子上,屏住呼吸,从床尾靠膝盖一点点往里挪,好不容易钻进被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得旁边一道温和的声音。
“不是嫌热,还钻过来做什么?”
楚火落面色一僵,尴尬地出声:“你、你还没睡啊?”
偏那人丝毫不肯给她递台阶,漫不经心地开口:“睡了,但被某个人吵醒了。”
“我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她扭过身,侧卧着对他,明明她才是偷溜进来的小贼,先生气的却是她,鼓着两个腮帮子,像一条刚被捞上来的河豚,要是能咬上一口,味道肯定又鲜又嫩,只可惜他现在被缠了半身的布条,还上了夹板,动弹不得。
蔺师仪只好用手指去勾住她的手指,温声哄道:“我知道,只是榻上摸过来一个人,我怎么着也要醒的,况且,醒来见见你,不是很好?”
于是漂亮姑娘的气消了大半,挤到了他的枕头上靠着,额头贴着他的脸颊,手指顺着那些厚重的纱布数过去,他身上被捅了几个窟窿,越数眉头越皱,仗着没人来瞧他这个病恹恹的伤员,便往他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早些说,路上便发热了,还险些从马上跌下去,大夫说再拖延下去,就该给你办后事了!”
“……一时不慎,丢了兵器,再和他打难免吃亏些。”蔺师仪自觉理亏,不敢就此争辩,转而使起苦肉计来,“我都这样了,阿楚心疼心疼我吧,好不好?”
所幸,这计策向来是管用的,用以惩罚他的尖牙换成了温软的唇瓣,他侧过脸,回吻过去,终在苦得难以下咽的药味中品到了丝丝缕缕的甜。
两人依偎在一处,那些个旧创新伤,好像也不怎么疼了,又或只是因他无暇顾及,毕竟此刻,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与他同床共枕的心上人。
“我明日要随世子出去。”楚火落突然道。
也不能算是突然,她斟酌了许久,可再怎么拖延,总是要说的。
“嗯,也是该准备攻打幽云,乘胜追击。”蔺师仪云淡风轻地回答,可被褥底下与她交握的手却悄悄收紧了些许,“你右臂、侧腹的刀伤要记得勤换药,别一忙就忘记了,还有那天夜里是不是扭伤了脚……”
“一点小伤,没两天就好了,才不用像你一样得躺十天半月才能出门!”楚火落轻哼一声,把这人喋喋不休的话堵了回去。
空气一时便沉寂下来,只剩两道清浅的呼吸声。
炉里的安神香还在燃着,楚火落却生不出一点睡意,两只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大概是被这个娇贵人传染了,也想说些矫情的话。
“我没法儿陪你一块儿养伤了,你留在胥江要好好的,别再被人欺负了,哪有你这样骂不还口,还觉得人家骂的有道理的傻子啊?”
“银子放在床底下,应该够花。”
“有什么事就让阿蒺和芽儿去找那个新郡守,我现在是大将军了,你是大将军的家眷,他肯定要帮你的。”
她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些,“过两日就是中秋,我挣的钱现在够买月饼,你可以多吃些,到时候告诉我什么馅最好吃。”
“还有……”
那人倏然接过话茬。
“还有,单相思不好听,所以阿楚要每天想我。”
*
蔺师仪在榻上躺了七八日,期间全靠阿蒺和芽儿每天拎着食盒去外头搜罗吃食,彻底在二人心中坐实,他是个柔弱且离不得人的二当家,以致于那新郡守上门来访时,被她们用看恶霸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遍。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清岭寨!”
芽儿将木门拉开了一条小缝,人没出去,倒是先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把山匪的架子摆得十足,搞得门外人犹疑地退后几步,举头望着顶上“楚宅”二字,确定自己没走错,这才重新拱手行礼。
“我是胥江郡守蓝元白,前来拜会蔺将军,还请代为通传。”
“大当家不在,不见外客,你等大当家回来再来吧!”芽儿回忆了下之前打过交道的两个郡守,都不是坏人,那眼前的这个应当也一样,是以,把刀收回鞘里,从门里挤出来。
只是拧眉扫过他空空如也的左手和右手,语气顿时生出几分不满,“你分明不是诚心来的,哪有人探病不带礼的?”
蓝元白有些尴尬,找补道:“等之后我叫人送来。”
芽儿面色稍霁,只是仍高扬起下巴,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从来不收礼。”
眼见着门是肯定进不去了,他索性将事情一口气说出来,叫她们代为转达。
“车文柏,就是蔺将军那日生擒回来的狄戎军师,他现下已经招供,只是听闻他与蔺将军曾有旧怨,不知蔺将军是否要亲手处置。”
芽儿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大门“哐”的一声合上,至于他那么长串的话,听起来绕得很,于是她进屋转达时,便缩减了一二。
“郡守问你要不要去杀军师。”
躺在树下看话本子的人眸光一顿,将书页合上。
“去。”
虽然蔺师仪已然要将这人的长相忘得差不多了,但按着世俗道义来说,不共戴天之仇,姑且得报。
白日里日头太晒,他便等到了酉时再出门,恰赶上狱卒放饭,他就寻了条板凳坐下慢条斯理地接着白日的章节往后看,倒把当值的狱卒弄得坐立不安,两手在衣摆上摩挲着,几人交头接耳凑出来一捧碎银子前来上贡。
蔺师仪眼也不擡,指尖翻动纸页,淡淡地出声:“不必给钱财,待会儿借我把刀就行。”
“大人要刀是、是做什么?”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