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不期而遇 - 三里清风三尺剑 - 松香入墨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二十三回不期而遇

玄青见他呆若木鸡,又道:“你干么不说话?你到底说说,宋玉是你杀的不是?”江风哑然失笑,道:“可见前辈虽口口声声说我是害死宋女侠的凶手,但心中却未如此认定。”玄青喝道:“你敢蔑视于我?”江风道:“不敢。前辈试想,我若真是害死宋女侠之人,那么为什么要取她身上的玉?专等你们来拿脏么?尹千秋若真亲眼见得我杀害宋女侠,那么他凭得什么来向诸位报信?”

玄青一听,登时明白,喝道:“你还想杀人灭口么?”江风道:“我能不能杀了尹千秋灭口不好说,但我若杀害宋女侠,岂会轻易容他来向诸位报信?”玄青想来不无道理,寻思:“不错,若是他杀人遭尹千秋撞见,绝无轻易容尹千秋走的道理。他二人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才对。但焉知尹千秋不是暗中撞见?”于是说道:“那么我问你,我大弟子的玉佩如何落到了你的身上?”

江风道:“适才我已经说过了,玉是宋女侠赠我的。前辈不信,我这时也无法证实。”正说着只听远处有脚步声响,众人看时,原来是少林寺法空方丈领着二十余名僧人来了。

江风大喜,心想:“法空大师来得正是时候,此时我百口莫辩,大师或能替我澄清。”于是说道:“少林寺法空方丈德高望重,晚辈斗胆想请方丈主持公道。”玄青心想:“少林派乃我武林正派的泰斗,既然是法空大师亲临,绝无放走恶徒之理,我且容他一时。”于是撤剑回鞘。

是时,法空已带着一众僧人走近,见此时如此阵仗,也好生奇怪。玄青当即领了众弟子与法空见过,道:“大师来得正好,蔽派十余名弟子前月为奸人所害,请大师主持公道。”说着把目光移向江风。

法空便即会意,合十还了礼,移步走向江风,先问好道:“江少侠,有些时日未见,不知少侠何以到了此间。”江风道:“承蒙大师记得,晚辈不胜感激。晚辈因有急事要去华山,途径此处,不想得遇大师,幸何如之。”

法空笑了笑,道:“少侠言重了。”于是又问起今日之事,江风方将遇见玄青等人之后的事简略说了一番。玄青道:“蔽派十余名弟子至今尸骨未寒,请大师务必替蔽派主持公道。”

法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林众僧便尽皆合十道:“阿弥陀佛。”一时间端地悲天悯人。法空又道:“这可有些奇了,贵派自九天玄女而下,人人武功不弱,老衲虽深居少林却有耳闻。不知是何方恶徒如此大胆,竟敢闯入贵派杀人生事?”

玄青道:“大师有所不知,前月有人来玄女教传信,请我等正月十三到华山赴约。我因与教主商议,教主言道华山如今是月满楼的地界,我等不便前往,但那人昔日与我教交情甚厚,却之委实不恭。我与教主一时间商议不定,便欲请大师来拿个主意,是以教主修书一封,命我那大弟子宋玉送信到少林寺来。以至于奸人有可趁之机!”说着又盯向江风。

法空看在眼里,微微笑了笑,道:“前月江少侠与一位施主同路从湖南经过,慕容居士曾修书一封,托江少侠带与老衲。书信目今尚在少林寺中。”江风听他为自己开脱,心中好生感激。

玄青道:“焉知不是这厮在去少林寺的途中害了我那弟子?”法空顿了顿,道:“玄青女侠,老衲有一言,不知当讲否?”玄青语气转和,道:“大师但讲无妨。”

法空道:“老衲以为,杀害贵派弟子的凶手另有其人,非是江少侠。”玄青一愣,道:“大师可有证据?”法空笑了笑,道:“没有。只是老衲观江少侠人品端正,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其中想必有些误会。”

玄青听法空如此说来,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法空德高望重,名声播于四海,当不会信口雌黄。又瞧了瞧江风,将信将疑。法空微微踌躇,眼下不能化解两家误会,颇有为难之色。

江风道:“多谢大师替晚辈做主,我想天下之大,总抬不过一个理字,是非曲直,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大师不必再替晚辈说话了。”法空合十道:“少侠如此胸襟,老衲佩服。”

玄青眉头一掀,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不与你纠缠,倘若他日查明真相,宋玉不是你杀的,我必当向你叩首谢罪,但若宋玉是你杀的,玄女教须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江风抱拳道:“多谢!”转而又向法空道:“大师,晚辈目下有要事在身,须得上华山去了。他日若有机会,再当面谢过大师。”说罢转身欲走。法空道:“少侠且慢。老衲还有一事相问。”

江风道:“大师要问什么?”法空合十道:“那日听得少侠要去查明害我那法智师弟的凶手,老衲好生感激。少侠走后,老衲思来想去,每每觉得歉疚。想法智师弟乃我少林派中人,却要托少侠去查明真相,委实不该。老衲恐少侠查探不顺,因托法明师弟出寺助少侠一臂之力。不知少侠可与法明师弟见过?”

江风一怔,道:“什么?大师是什么时候托法明前辈出寺的?”法空皱了皱眉,道:“少侠走后的第二日,法明师弟不曾找到少侠么?”江风“啊?”了一声,道:“晚辈一路上皆未见到法明前辈啊!”

法空沉吟半晌,道:“这么说来尹先生说的是真的了。”“什么?”玄青和江风异口同声,面面相觑。玄青道:“大师,你是说尹千秋么?尹千秋给你说了什么?”

法空见两人如此,料来必有缘由,也吃了一惊,道:“前日尹先生来我少林寺传话,说法明师弟于途中遇害。老衲起初不信,尹先生言道,正月十三,华山顶上便见分明。老衲因带着这几十号弟子去华山看看。”

江风和玄青大吃一惊,道:“连法明大师也遇害了?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动手脚?要我等去华山作甚?”此言一出,玄女教一行并少林僧众都不禁称奇。玄青又道:“前日来我教报信,说宋玉被江……江少侠所害,要我等正月十三去华山报仇的也是尹千秋!”她到此时,方始相信害死宋玉的不是江风了。

江风也道:“十余日前,也是尹千秋来昆仑山下传信,要我正月十三去华山救……救人。”玄青道:“什么?他尹千秋是何许人?难道是八臂哪吒不成?便是八臂哪吒,也绝无可能在同样的时刻到相距千里的三处报信啊!”众人听她如此说来,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个天大的阴谋,此去华山,只怕不善,一时间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

玄青面带愁色,瞧向法空,道:“大师以为如何?我等还是去华山?还是从长计议?”法空倒颇显从容,只微一沉吟,便道:“老衲以为,我们既然都到了这里,不如且去华山看看,若有分明,自当理论,若竹篮打水,那时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迟。”众人听得有法空做主,都如吃了颗定心丸一般,纷纷沉着下来。

法空又向江风道:“江少侠以为如何?”江风苦笑道:“实不相瞒,此去华山,对晚辈至关重要。无论尹千秋所说是真是假,晚辈都须亲去华山看看。”玄青道:“那么我们同去,且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能拿我们怎地?”

江风低眉思索片刻,道:“不了,前辈和大师一道去华山便是,晚辈却要先行了。”玄青道:“少侠这是何故?莫不是还在怨我么?我这便与少侠赔罪。”江风忙道:“不可,晚辈绝无责怪前辈之意。只是晚辈却有急事,不瞒前辈,我此去华山固然重要,然则另有一人……我……我不能让她等久了。我这便告辞,请前辈见谅。”玄青不知他为何这般着急,心想此去华山,只怕凶险万分,能多一个帮手自然是好,而他却要孤身一人先去,当下甚是不解。

只见江风又向法空作了一揖,道:“大师,晚辈先去了。”法空道:“既如此,少侠先走无妨,咱们在华山碰头便是。”江风应了,当即上马,飞奔往华山去了。

这里玄青与法空商议,到得华山,若是再遇到月满楼,该当如何应对?法空沉吟一时,道:“咱们虽与月施主有些过节,但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这次咱们上得华山,好生与月施主说明来意,想来月施主必不会为难于你我。”

玄青心想:“我教近年来虽颇有依托于血衣教之势,但正邪尚自有分,我教终不曾归附于彼。这次尹千秋来约我等去华山,实不知用心如何,若是背后主使是月满楼,那可难办了。难道他竟有一口吞并我教之心?”如此想来,不禁惴惴,转眼看法空,只见他老态龙钟,颇为从容,心中便渐渐宽心,寻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有少林派为我正教之士主持大局,他月满楼便是有野心,须也不足为惧。”于是便整顿众弟子,结成小队,和少林僧人一道往华山而去。

法空和玄青引路,一众人等走了约莫二三里,忽见左侧一支路上也有一队人往这边走来。玄青心中大喜,道:“待我去问问看,可是我正派同道。”法空应了。玄青便迎上那队人去。

一时众人走来,玄青替法空并一众弟子们引见,原来是川渝之地新兴的两个门派,此番也是要去华山,赴正月十三之约。法空向众人一一行礼,瞧了瞧众人模样,几乎全是未曾见过的新容颜,不禁垂首侍立半晌,似有悲世之态。

川渝两地的人士和玄女教并少林僧人厮见过,便结成一队,由法空、玄青并两派掌门人引着,同路而行。

再走一时,又有些正教门派汇入队伍,人愈来愈众,声势愈来愈大。玄青问明众人目的,都是赴华山正月十三之约,心中大喜,自然来者不拒。到得后来,湖南天门剑派也加入队伍,由十三门门主中武功仅次于天字门门主慕容听雨的方天笑领队。

玄青更是欢喜,意志满满,心道:“我正教之士如此众多,声势如此浩大,绝不会在血衣教之下,此去华山,必无凶险矣。”她初时虽有法空同行,但想来毕竟血衣教势大,心中总是惶恐不安。到这时己方势大,悬着的心方才落定。她耳顺之年,早将生死看淡,所忧所喜,实不在于个人,而皆在她身后的那一众玄女教后辈弟子。古人云薪火相传,明盏终会油尽灯枯,但却不可不传于新盏。此理世世代代皆有,玄青自然不会例外,是以宋玉之死才会令她如此大发雷霆,大动干戈。

一行人正走着,忽听身后马蹄急响,一骑飞奔而来。众人都即止步,回首去看时,只见马上那人白衣胜雪,英姿飒爽,都不禁暗暗喝了声彩。

那人纵马驰到众人身前,向众人一抱拳,道:“烦请借个道。”众人便即让开道来。那人缓缓经过法空身旁,正视法空一眼,当即翻身下马,抱拳道:“在下西门口,请问大师可是少林寺中人?”

法空双手合十,道:“老衲法空,是少林弟子,请问尊驾有何见教?”西门口“啊”了一声,道:“你便是少林寺方丈?失敬!”法空初时听他自报姓名,还当他是认定少林寺是杀害他父亲西门一隅的凶手,前来找少林寺寻仇。此时见他如此豪气,浑无半分恶意,方才知道不是。微微一笑,说道:“老衲腆掌蔽寺,尊驾不须多礼。”

西门口便不再客套,直言道:“前日有人传信与我,说我父遇害,目今佩剑尚在少林寺中,请问方丈大师,可有此事?”众人一闻此言,都吃了一惊。有的暗暗担忧,有的则暗暗钦佩。为的都是以为他此番是要来找少林寺生事。

法空却从容淡定,说道:“确有此事,老衲听闻令尊西门居士遇害的消息,好生痛惜。令弟的书信,尊驾可收到了吧?”西门口听罢,哈哈大笑,道:“大师当我西门口是什么人?青红皂白不分便来找大师生事么?”众人听着都是一凛,玄青暗暗叹息,法空则不由得正视了西门口一眼。

只听西门口又道:“我问大师可是少林弟子,是有一物奉上。大师请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法空见了为之一怔。满场众人都不禁翘首而望。只听法空道:“这……念珠是我法明师弟之物,不知怎生会在尊驾那里?”

西门口眉头一扬,道:“这念珠是一个人送来的。也是他报信于我,说我爹为少林寺所害,要我正月十三,将此物带到华山,届时自会找到真凶,报仇。”法空握住念珠,信手拨了拨,苍老的脸上隐隐也挂着一丝悲伤,似乎在为法明的死而伤感。听得西门口说完,“哦?”了一声,道:“尊驾以为如何?”

西门口又大笑两声,道:“奸人设计,要挑我与少林寺为难!哼,未免也将我西门口瞧得太小了些!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受他玩弄于鼓掌!我誓要手刃那厮!”

法空叹道:“阿弥陀佛,尊驾深明大义,老衲好生佩服。”玄青道:“尊驾,报信给你的人是尹千秋是不是?”西门口道:“正是他!”众人都不禁“啊”了一声,唯有方天笑一行人不言不语。

玄青恨恨的道:“必是那人设下的奸计!害我正教之士,挑拨我正教之士互相为难,当真可恨!我真后悔没在玄女教杀了那贼子!”西门口道:“不是他!”玄青大惊,道:“怎么会不是他?”一口气便将尹千秋如何给众人传信,要众人去华山的事都讲给西门口听了。

西门口冷哼一声,道:“我看尹千秋充其量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凭他有什么能耐,害得了我爹!布局者,必定另有其人!”玄青等人听罢,均觉有理,一时间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玄青当下便欲邀西门口同行,还未出口。只听西门口向法空道:“大师,我向你打听一人。你们一路上可有看到我那兄弟?”法空道:“尊驾说的是江少侠么?”

西门口道:“正是,我那兄弟正是姓江名风,大师见过他?可知他去了哪里?”法空道:“江少侠说有人等他,急着要去华山,未允与我等同行,已先去了。”西门口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师,我告辞了!”说着上马便行。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身豪气干云,处事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扬鞭,满场众人欲添帮手者众,却尽为其气所慑,无一人出声去留他同行,怔怔的看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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