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谈笑论天下 - 三里清风三尺剑 - 松香入墨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一十七回谈笑论天下

那黑衣人向众人瞧了瞧,似乎有恃无恐,并不把众人当回事。江风心想:“好狂妄的人!少林寺高手如云,他竟敢如此小觑!”只听法明叫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那人并不答话,左右手一抓,又提起两个少林僧人来,忽地一撞,两个僧人头碰头,登时头骨碎裂,暴毙当场。黑衣人手法之快,当真如电闪惊雷之势!满场众人高手虽多,却无一能上前救得两个僧人性命!

法空眉心一皱,宣了声佛。只听法明猛地喝道:“恶徒!休要逞凶!先吃我一掌!”说罢袖袍一挥,一掌劈出,他一身金刚经内功刚猛无比,此时汇于一掌,当真势不可挡。满场众人都不禁喝了一声彩。

那黑衣人却不放在心上,顺手一掌迎来,和法明两掌相对,片刻之间,法明便支撑不住,连连后退至法空身旁。法空出手将他扶住,只见他满头汗水岑岑而下。转头对法空道:“师兄,这人好生了得,我……敌他不过。”说罢重重的叹了一声。

江风心念甫动,便欲上前动手,但转念一想:“恩师常说天下武功出少林,此时我身在寺中,少林寺高手如云,不过料理一个恶徒,又岂需我来班门弄斧?”于是又退了回去。

那黑衣人见少林僧人越聚越多,当即也不再战,忽地一跃便已上了屋顶,显然是要逃出寺去。只听法空道:“居士慢走。”说罢,一掌劈出,正是普渡神掌。黑衣人辨明风向,回身一掌,又与法空相对。这一回头之间,江风已与他的目光相接,只见他的目光清冷如月,让人望而生寒,不禁凛然道:“这人的目光好生熟悉!”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骤风袭面,黑衣人已借着法空的掌势去得远了。法空落在地上,踉跄后退数步,道:“好厉害的掌力!”法明喝道:“哪里跑?”当下便要领着众少林僧人去追。

法空摆手,道:“不必追了。”这时江风也已来到法空跟前,道:“大师怎么了?”法明也道:“方丈师兄,咱们如何不追?”

法空道:“这人武功高强,咱们追过去,不过多添伤亡,实无益处。”法明楞然道:“我少林十八罗汉阵,未必便斗不过他!”法空道:“便是结十八罗汉阵,也须得你我师兄弟亲结,这时你我真气有损,未必便能胜他。”

法明适才与那黑衣人对过一掌之后,已身负内伤,这时虽勉强支撑,不显露出来,但到底如何,他还是心知肚明的。听法空如此说来,便不说话了。法空又道:“由他去罢。”

江风虽明明瞧见那黑衣人武功极高,但实不敢相信,他竟能在两掌之间,连败少林寺两大高手!法空、法明竟会因此真气受损!当即说道:“方丈,这人到底是谁?武功是什么路数?”

只见法空摇了摇头,脸上隐隐然,似乎想起极远一桩陈年旧事,良久才道:“多年前我曾与一位故人对过一掌。这样的掌力,算来已有二十余年不曾见得了。”

江风道:“二十余年?”法明猛然喝道:“师兄!难道这人是血衣教的教主月满楼?”说罢众人都骇然一惊。独独怜心在江风身边小声问道:“江大哥,月满楼很厉害么?”江风向她摇了摇头,意在叫她先莫要多问,且看法空如何作答。

只听法空道:“这人不是月满楼。我适才和他对这一掌,明显察觉出,他的内功和月满楼殊有不同。”少林寺众人听方丈如此说来,方知连方丈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均暗暗叹息,心想:“少林武功独步武林,想不到今日受人这等挑衅,竟无还手之力!”

法明一眼便瞧出众人心思,当即喝道:“这有什么?不过方丈师兄一时疏忽轻敌,我少林寺惧过谁来?都回去睡罢。”众人一想有理,便将地上死去的少林弟子抬了去,一时间走了大半,只留下几个法空等辈分的僧众。

法空又道:“师弟们也各自歇息去罢。”几人这才散去,独留下法空、法明、江风和怜心四人。

江风道:“方丈大师,这人夜闯少林,所为何来?”法空顿了顿,道:“少侠,你来看。”于是领着江风和怜心进了罗汉堂。

怜心见大堂四周密密麻麻塑着好些罗汉,且各个罗汉冒样有别,有须发皆白的,有浓须密胡的,有闭目沉思的,也有笑容可掬的……数不胜数,心中好生喜欢,但此时气氛严肃,她便不若白日在千佛殿那般问题不断。这时跟在江风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些罗汉。

忽一时,只觉法空和法明在前面不走了,怜心便不自觉的往前面望去。只见当中一个罗汉白头长眉,手按龙头,怒目闭口,头顶上竖插着一柄带鞘宝剑,不禁吃了一惊。

江风也瞧见了那柄剑,正在迟疑,道:“方丈大师,这是……”法空道:“师弟,你去取了下来。”法明双手合十道:“是。”于是袖袍一挥,借势而起,已有罗汉般高,紧接着左手一拂,那剑便从罗汉头上出来。法明一个后跃,便落在法空身前,双手平平托着那柄剑。

江风看着他带伤在身,身手仍能这般轻便,兔起鹘落之间,袈裟不碰上罗汉金身半分便将那剑取了下来,心中暗暗赞道:“好身手!”

法空从法明手中取过剑来,递到江风面前,道:“少侠,你来看。”江风这时近距离细看之下,不禁哑然失色,道:“这……这是……”法空道:“少侠认得这柄剑罢?”

江风怔怔的点了点头,又似摇头,道:“不可能……这柄剑怎么会在……在这里?是那个黑衣人送来的么?黑衣人是谁?我这就去找他!”说完便要走。

法空劝住他道:“少侠且慢。”怜心见江风模样又惊又气,不知是何缘故,便道:“怎么了?江大哥。这把剑是什么来头?”江风缓了口气,道:“大师,依你看这柄剑可有假?”

法空摇了摇头,道:“老衲看来这柄剑确是西门居士的,无假。少侠可拿过去细观。”说着又将剑递给江风。江风接过剑来,缓缓拔剑出鞘,剑出一半,双手便如着焦雷一般发颤,望着剑锋,片言不发。不禁想起数月前去江南之时,西门一隅曾以此剑两次相救自己的场景。

怜心道:“大师父,你说这柄剑是西门居士的,是那个西门居士?是西门一隅伯伯么?”法空道:“是的。”怜心道:“啊?难道西门伯伯的剑被人偷了?”

法明道:“绝无可能!习武之人爱剑如命,身上什么东西丢了都有可说,但绝没有佩剑被人偷了的可能!况且以他西门一隅的身手,别人怎么可能从他身边偷走佩剑?”

怜心一怔,道:“那是怎么回事?这把剑怎么会不在西门伯伯身边?会在这里?西门伯伯呢?”法空听罢,沉吟半晌,叹道:“阿弥陀佛。”法明则恨恨的道:“这一切只怕要着落在那个黑衣人身上!”

罗汉堂中四人皆知适才那个黑衣人绝不可能是西门一隅,那剑为什么不在西门一隅身边而在罗汉堂中,真相如何,显而易见。只是怜心不谙江湖世事,反应较江风等人慢了半拍而已。这时见三人神情,怜心终于猜到西门一隅遇到不测,大悲之下,泪水滚滚,道:“大师父,你到底说说西门伯伯怎么?西门伯伯还好端端的,是不是?”

法空不答,江风道:“好了,怜心,现在不是啰唣的时候。”说着转头对法空道:“大师,依你看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把这柄剑深夜送到少林寺来?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法明抢先道:“哼!奸人用心险恶,必是他害了西门一隅在先,送剑来少林寺在后,借机嫁祸给少林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有什么好说的?哼哼,他居心叵测,要我少林寺与武林同道反目为仇!他再来从中挑拨,妄想挑了我少林寺!人心不足,蛇尤吞象!我少林派存于武林千百年,根基坚不可摧,岂会怕了他来?”

江风顿了顿,其实那人的意图不用法明说明,他也早猜到了七八分,这时只不过要寻个定断罢了。因又问法空道:“方丈大师,你以为如何?”

法空合十道:“老衲与法明师弟持同样看法。有人暗中与我少林派为难,这一手移花接木之计使得天衣无缝,若非今夜少侠在此,我少林派虽有百口,只怕也难以辩清了。”

江风心想:“法智大师遇害不久,连西门前辈也生不测!这偌大江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是何时才是个了结。”想着心中暗暗叹息。又道:“方丈大师放心,我与西门前辈之子西门口有八拜之交,我即刻修书一封,飞鸽传至江南。我那义兄深明大义,必不会与少林派为难。”

法空合十道:“如此多谢少侠了。”江风道:“分内之事,大师不必挂怀。西门前辈这柄剑还请方丈暂且代为保管。我若携了出去,难免叫人以为少林派做贼心虚。少林派虽然光明磊落,但世间小人口舌之利,却不得不防。”

法空道:“少侠说得甚是。老衲替合寺上下数百弟子,再行谢过少侠了。”说完从江风手中接过剑来,悠悠叹道:“恩怨一事尚可分说,只是西门居士一生侠义,未免叫人叹惋。”

江风和怜心听着,道不尽的伤感。江风感激西门一隅相救之恩和昆仑山上并肩抗敌之情,怜心则总是记着在江南曾与西门一隅相处那些时日,虽然她和西门一隅交流无多,但天人永别,毕竟舍不得。

江风强忍悲痛,道:“时候不早了,请方丈和大师先行歇息,晚辈不讨扰了。”带着怜心做辞之后,回了住宿的禅院。连夜疾书,送信到江南。

一宿不曾合眼,直等到次日早晨怜心醒了,江风方怜心起来洗漱,是时便有一个小僧送来斋饭。江风无甚胃口,和怜心洗漱毕了,草草用过斋饭,便与怜心过去向法空辞行。

走出住宿之处,只见寺院中僧人甚稀,唯有几个僧人在打扫院落。江风问及原因,方知这时正是早课时间,众人正在讲经阁做早课。江风问明路径,便与怜心一道来到讲经阁。

只听内中一众僧人正敲着木鱼,诵着经。江风心想不便此时进去打扰,便与怜心在外候着。约莫过去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方从讲经阁中出来。法空见江风和怜心已等候多时,连连致歉,道:“老衲不知少侠和施主早到此间,耽搁了二位功夫。”

江风道:“方丈客气了。书信晚辈昨夜已经写好,飞鸽传出。待我义兄收到,必会查明原委。晚辈此来是向方丈辞行的,方丈在内中诵经,晚辈原该候着。”法空不便再留,便道:“少侠既有要事在身,老衲不便多留,容老衲送少侠一程。”

江风连说“不必”。法空和一众僧人还是送他和怜心到了山门。

待江风和怜心远去,法空身后一个着黄袍袈裟的僧人才道:“师兄,我少林寺千百年来不容女客进入,怎地师兄昨日……”

法空微微笑道:“那位女施主既已改扮男装,我等与她个方便,那也无妨。”黄袍僧人顿了顿,道:“师兄说得是。”于是一众人等方回了寺去。

江风和怜心一径走至少室山下,怜心忽道:“江大哥,你在想什么啊?一路上总是闷着,也不跟我说话,叫我好不自在。”江风道:“没什么,咱们快些走罢。”

怜心道:“不!你不跟我说,我便不走。”说着站着便不动了。江风道:“你这又是做什么?”怜心已眼泪花花的道:“江大哥,你每每都独个儿想事情,我一个好好的活人,就在你跟前,我又不是聋子,不是哑子,你为什么不与我说啊?”

江风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柔肠百转,心想:“我所想的事情大多叫人好不痛苦,我一个人想着也就罢了,何必叫你知道?也来受这些苦?”如此想着,便温言道:“好了,我下次告诉你,我们先赶路吧。”

怜心道:“我不!江大哥,你是不是在想西门伯伯的事?法智大师父的事?石头哥哥和香儿姐姐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江风瞧着她,不禁叹了一声,道:“我向来爱寻这些不着边际的烦恼,你何必跟我学?”怜心道:“烦恼也罢,欢喜也罢,你总该给我说才是。”江风道:“好了,我与你说就是了,你一边走,我一边说。”

怜心这才迈动步子,道:“江大哥,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你不要一个人闷闷的,你闷闷的,我也会闷闷的,好不开心。”江风道:“嗯,是了,我不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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