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是非真有定? - 三里清风三尺剑 - 松香入墨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一十八回是非真有定?

江风这时心中疑云更甚,想不到连其掌门人也在其中。忽见众人渐渐散开了些,火光当中正围着一人,须发已给大火烧去大半,衣襟更是烧得焦胡不堪。江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便是素来与蜀山剑派不睦的渝州山城派掌门人,万壑雷!

江风心想:“这可奇了。蜀山剑派和渝州山城派难道竟从川渝之地斗到了河南境内?山城派怎地只万壑雷独独一人?他一派掌门却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越想越想不明白,当即运起内功,细听沟底动静。

只听见万壑雷愤愤的道:“古矮子,你领着你的徒子徒孙追我到了这里,也不肯放过我,是么?”古木山笑道:“贫道不过是想和万大掌门叙叙旧罢了,万大掌门却不领情,瞧不起我姓古的。我姓古的唯有紧跟着万大掌门,那还有什么办法么?”

万壑雷冷“哼”一声,道:“古矮子!你休要跟我歪酸,我最瞧不得你那阴阳怪气的模样!你使得一手好计量!我万某人今日一败涂地,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姓万的要是皱一下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古木山悻然笑道:“万大掌门说哪里的话?你我两派有数十年的交情……”话未说完,万壑雷猛地啐了一口,道:“呸!谁跟你蜀山派有什么交情?你我两派一直明争暗斗几十年,我计差一筹,落了你的圈套!还多说什么,我人头就在这里,有种的便来割了去!”

古木山哈哈大笑,道:“万大掌门果然是条汉子。你我两派确实有过几十年的不睦,但那都是小结。我古木山向来对你万大掌门是十分敬重的。”

万壑雷喝道:“少废话,要动手便来!”古木山笑道:“万大掌门,你我有几十年的往来,凭心而论,今天倘若是我姓古的落在你万大掌门手中,你会舍得这般轻易杀了我么?哈哈,哈哈……”说着大笑不止。

万壑雷心中一凛,暗道:“啊,是了!他必是要折磨得我不死不活方才痛快!”如此想来,心中一寒,饶是他素来定力超人,此时也不免浑身颤栗。江风看在眼里,蜀山剑派以多欺少,他早已替万壑雷愤愤不平,此时又见万壑雷这般模样,更又生恻隐之心。暗自计较:“只要古木山稍有杀招,我便立时冲下去相救,凭这十来丈的山沟,量来也碍不着我护他性命!”如此想着,一面暗中留意着古木山的动作,一面又细细察看底下众人,探听众人的对话。

一时,将众人模样都看了个遍,寻思:“怎地不见那说话结巴的汉子?”沉吟半晌,恍然明了,暗道:“啊,是了,那年说话结巴的汉子讲的是一口渝州口音,记得他的装束打扮当是渝州山城派的弟子。今夜蜀山剑派众人将万壑雷一人围困在此,想必山城剑派俱已遭了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结巴汉子只怕已经遭了毒手。”想明白此节不禁扼腕叹息。

只听古木山又道:“其实你万大掌门也不必太过自谦,两年前,你万大掌门安插细作在我派中,当我临敌之际偷袭于我,我这条命可险些就栽在你万大掌门手里了啊。不知那时你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嗯?哈哈……”万壑雷喝道:“放屁!五年前要不是你古木山暗使奸计,险些断我一臂,我怎会在你派中安插心腹?”他虽竭力抑制,但话音依然颤抖。古木山冷笑几声,又算起旧账。二人一人一句,竟是扯到了数十年前!

江风听来不免心中一凛,暗道:“听他二人说来,可见两派积怨匪浅,数十年争斗互有千秋。今日之事说到底还是他们两派的事,我一个外人又怎能横插一手?倘若今日我救了万壑雷,他日受困的换作是古木山我难道也能相救不成?纵然能救,他日复有他日,我又当如何?”如此想来不禁黯然叹息:“江湖恩怨,是非几何?”

他正自伤感,忽听万壑雷大骂道:“古矮子,你他妈不是个东西!使奸计暗算老子!古矮子,古王八……”越骂越难听,少不得将数十年的学问尽数牵扯出来,用于问候古木山的祖宗十八代。

古木山听在耳里不怒反笑,道:“万大掌门大可不必恭维在下,在下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今日才略备几份薄礼,无论如何也要万大掌门笑纳的了。”言下之意便是说:“你倒不必激怒我,今日说什么也要你好死不得。”说完又是“哈哈”一阵冷笑,江风听在耳里也不禁毛骨悚然,更不必说万壑雷了。

万壑雷一顿辱骂,本欲激怒古木山,惹他一剑将自己杀了。不料竟给古木山识破,所图不成,一时间万念俱灰,叹了一声,道:“罢了,技输一筹,姓万的也认了。”他既知此时人为刀俎,己为鱼肉,要死要活半点由不得自己,反倒镇定了许多。初时浑身发颤,此时却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古木山原想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苦苦哀求自己,届时好羞辱他一番。不曾想他竟吓得呆了,一时间大扫雅兴。叹道:“想不到万大掌门的胆量竟也不过尔耳。”话音甫毕,握起长剑,青光一闪,贯穿万壑雷双眼和当中鼻梁。万壑雷只觉眼前一黑,一双招子已给毁去。

古木山见这招果然奏效,万壑雷给他挑瞎了双眼,惊恐交加,痛入骨髓,一阵阵惨叫声中,满地打滚,双目失明辨不得方向,不几时便滚到大火之中。冬季本就干燥,草木易燃。万壑雷一身素衣沐在火中,登时便燃起熊熊火焰。一时间更增慌乱,东滚西爬,喊叫连连,狼狈不堪。

怜心赶忙堵住双耳,紧闭双眼,不敢去看。江风则怔怔出神,只听万壑雷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此消彼长,古木山的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心中当是欢喜无限,道:“我还当你是铁打的,原来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猛地一时,古木山笑声陡然止歇。只听见蜀山剑派众弟子大喊:“师父!”古木山待要转头时,左胸已然多了一柄长剑透胸而过,视线立时模糊下来,忽而功夫便呜呼哀哉了。

原来就在古木山大喜过望之时,他身后不知如何竟多了一个弟子,手握长剑,冷不防插入万壑雷左胸,直没至柄。只见那人望着眼前熊熊的大火,双眼含泪,道:“师父,弟子不孝,不能救得下您。好在天可怜见,让这贼子猖狂至此,弟子才能趁机替您报仇!”正说着,另一名蜀山剑派弟子大骂道:“山城派的奸细!众师弟跟我一起上,为师父报仇!”众人听罢,纷纷拔出长剑,蜂拥而上,一阵刀光剑影,顿时将杀死古木山那名奸细砍作肉泥。

怜心原以为场面已转平和,刚睁开眼来,不想又见到这样的场面,血腥至斯,唬得面色苍白,忙地将脸贴在江风身上。江风抚着她的肩膀,看着此番光景,自也有一番说不出的凄然。

那边蜀山剑派众弟子替师父报了仇,眼见师父双目未闭却已失了精神,情知是不活了。于是众人商量,由派中大弟子主持大局,将古木山的遗体运往蜀山安葬去了。至于山城派的细作和一具焦炭,谁也不去过问,任由其乱葬在这荒郊野岭之中。

沟里众人散去已是午夜,江风见怜心惊魂未定,便找了一块大石头靠着,扶了怜心过来,靠在他怀中。怜心轻声问道:“江大哥,你刚才怎么不帮他?”

江风沉吟半晌,道:“古木山要杀万壑雷,万壑雷的徒儿又要杀古木山,你说我该救谁?”怜心想了想,只觉适才古木山要杀万壑雷不对,万壑雷的徒儿要杀古木山也不对,古木山的徒儿要杀万壑雷的徒儿还是不对,如此恩怨牵扯,她实在不懂,唯有摇头。

火势渐小,夜间寂寂,怜心依偎在江风怀中,眨了几下眼睛,困意便浓了,就此闭目睡去。江风抚了抚怜心的脑袋,不几时也睡了。

大火不知燃到几时,次日终成一片焦炭。星空过后是朝阳,刚从云中探出头来,江风便携了怜心,往回绕过山沟去牵马赶路了。

二人坐在马上,一边行路,一边吃早饭。怜心想着昨夜所见,不禁又迷糊起来,因问江风道:“江大哥,你说昨晚那些人谁是好人?谁是坏蛋?”江风默然,只摇了摇头,良久才道:“这江湖的是非,谁又能说得清楚?”

怜心嘟了嘟小嘴,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人?”江风道:“权势谁又不想?昨夜本是两派的纷争,几十年来彼此都想吞并了对方。”

怜心想了想,道:“他们两派合在一起就是天下最大的门派了是不是?”江风摇头道:“蜀山剑派和山城派固然不小,但若说两派合二为一就能有今日血衣教之规模,却是不能。”怜心听罢更不懂了,皱眉道:“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苦苦相斗?”

这一问,江风也答不上来了,微微叹息一声,道:“川西蜀山派,渝州山城派,两派虽算不得一流门派,却已有相当的规模。两派分是如此,合亦不过如此,须也比肩不得少林、昆仑,但两派数代人却一直明争暗斗,到头来不过是落得个两败俱伤。这间道理,我也想不明白了。”

其实江湖本就如此,其间恩怨,报之不尽,其间是非,谁又能定?世人为何总是费尽心机苦苦争斗,怜心不懂,江风也说不上来,二人索性便不去想这劳神之事,偷得浮生半日闲亦是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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