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马鸣风萧萧 - 三里清风三尺剑 - 松香入墨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一百一十四回马鸣风萧萧

这一日,江风和怜心已来至湖南境内。二人放马疾驰了好些时候,马儿也累了,便下了马来,牵马徐行。来到一处隘口,但见云儿低垂,远山隐隐。江风辨明方向,折而向北。走了里许,怜心才隐约发现方向与先时似有不同,因问道:“江大哥,咱们换了方向么?”

江风笑道:“果是你聪明些。”怜心听了,缓了半晌,才发觉原来江风是在反话说自己笨,当即挥起掌来,作势要打,道:“你说什么?你明白儿的说我笨,是不是!”

江风忙道:“最是不敢的。”怜心哼了一声,便牵马走开了。江风见她赌气,忙地牵马跟上,也不如何说话。走了些时候,怜心自然便消了气,又来问江风道:“江大哥,我们要去哪儿?”

江风道:“我想先去少林寺,一来拜祭一下法智大师,二来打听一下凶手下落。这些时日来,咱们没去调查害死法智大师的真凶是谁,说不定少林寺已经查出了什么下落也未可知。况且少林寺人多,消息总也灵通,好过咱们两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不知何处去查。”

怜心听他说着,心中十分欢喜,道:“那也好,咱们去少林寺看看那些大和尚,小和尚,大小和尚。”江风笑道:“少林寺中大多是有德高僧,你偏要叫他们大小和尚。这会子说也就罢了,到了少林寺你可不许这般无礼。”怜心冲他作个鬼脸,道:“用你来说。”

二人再走了些时候,天空渐渐下起雨来。初时还只是稀稀疏疏的狗毛细雨,尚不必撑伞,忽而功夫,便渐渐密集起来。冬日的雨虽不如夏季一般猛烈,但下到密密麻麻之时,往往伴着寒风,也着实叫人难以行路。

江风取了伞出来,二人撑起,左右寻看,并无避雨之处,只得与怜心继续冒寒赶路。时不时一阵寒风吹过,江风见怜心不禁得直打哆嗦,便又取了大衣来给她披上。那日作别西门口时,二人倒没想到有此情景,这大衣还是从杭州出来,路过集市时,红袖给他们备上的,这会子果然派上用场。

虽说路上行走不易,怜心却没在乎得许多,走在江风一旁,东瞧瞧,细看看,似游山玩水一般。

二人又走得里许,怜心忽地叫道:“江大哥你快看!”江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左侧有个小湖,雨滴打起湖面圈圈涟漪,水面如沸,泛起白气。江风笑道:“不过是自然景象,又值得什么大惊小怪。”

怜心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似乎是在怪他不通情理。江风也不理会,心中只是想着这般冷风吹得寒雨自东西南北而来,总是扑打在身上,伞遮不住,怜心又不似自己,半点武功不会,久走下去,必然抵不住寒冷,要受了凉,须得找个地方避雨才是。是以牵马急着赶路。

怜心愈渐没趣,见江风越走越快,自己偏就压慢脚步,叫江风赶路不得。江风无法,只得走三步等两步。忽又听怜心喊道:“有鱼!有鱼!你快看呐!”江风道:“这老大一个湖,没鱼才是怪事。正经的赶紧赶路吧。”怜心道:“你要赶路,我就偏不!”说着,硬生生的拽着江风要往湖边去看鱼。

江风无法,只得给她拽到湖边。看时,只见湖中果有鱼儿张着嘴在水面透气。怜心好生欢喜,拍手叫道:“那儿有一只!你看,哇!那儿也有一只!”她如此喊着,水中鱼儿吃吓,一溜烟儿的梭入水底,在湖面荡起一圈水纹。不几时,又从另一处浮起来透气。

怜心拍手笑道:“好多鱼!”江风见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急,便催着怜心要走。怜心正看得欢喜,却哪里肯依他?只说要看。江风道:“你只顾着看,若是着了凉,如何说?”

怜心嘟了嘟嘴,道:“你怕受了凉,只管走。我独个儿在这里看!”江风越渐焦急,心想:“我如何是怕自己受凉?”他只以为怜心不曾练武,身娇体弱,受不起风寒,容易生病。却不知怜心自幼学医,接触的药材较之他来说实在多之甚矣,寻常小病,自不易害。

过了一时,见江风不走,怜心悻悻地道:“你怎么还不走?若是着了凉,如何说?”江风听她学着自己的话,知她是故意挖苦自己,也学着她的语气道:“我瞧着鱼儿好看,偏不走。”

怜心白了他一眼,又去看湖中鱼儿戏水,偶而拾起一块石子儿投进湖中,惊得一群鱼儿乱窜,她愈渐高兴,拍手笑个不住。

江风心想她正在兴头上,若是自己再劝她赶路,必然不成,反倒扰了她兴致。当下便不再劝,只在一旁等着。

怜心直闹了半晌,方才兴尽,喃喃的说道:“这些鱼儿好自在啊,江大哥,你说是么?”江风心想:“鱼儿虽不似人,有勾心斗角之困,有追名逐利之害,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之苦。但鱼儿亦有生老病死,大鱼吃小鱼,每日里仍要为食所累。可见世间万物,有其生存之道,便有其生存之苦。若说自在,倒不如何见得。只不过鱼儿没有人一般的心思,所处苦却未必知苦,烦恼不自寻,或许轻松是有的。”但想来这一番话与怜心说来,怜心未必能懂,况且她生性天真,与鱼儿相差无多,又何必给她填烦恼?于是便不说了,只是点头同意。

怜心见他等了半晌,这时自己也兴尽了,便当先牵马赶路,道:“快些走吧。”江风牵马跟上,二人这一次行得甚快,较之适才鹅行鸭步实快了一倍有余。但这样一来虽然赶了路程,刮在二人身上的斜雨却也多了不少。不几时,江风半身衣襟已给雨淋湿,好在怜心披了大衣,还能勉强挡些,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江风道:“怜心你觉着冷么?”怜心摇头道:“不冷,这会子走着我反倒觉着热,我想把大衣脱了。”江风道:“不成,这雨甚寒,你把大衣脱了必要受凉。咱们须得赶紧找个地儿避雨才是。”

正说着,忽听怜心叫道:“江大哥,你瞧!那不是么?”江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果见前方有个亭子,松了口气,说道:“可算是有着落了。”于是二人牵马走将过去。

那亭子不小,足有丈许见方。二人将马拴在亭柱上,当即进去避雨。怜心道:“这会子雨淋不着我啦,我要把大衣脱了,热死我了!”江风笑了笑,这时便不去管她。

怜心除下大衣,抖落衣上沾着的雨水,折了树枝来,将大衣撑起,挂在亭中。之后便去打开包袱,取出红袖送的一本《王摩诘诗集》,开始研读起来。江风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中暗暗好笑,便不去打搅了她,只凝目注视亭外的雨。

过了些时候,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亭上的青瓦上沙沙作响,江风望着天空,只觉这雨没有半分减缓要停的迹象,一想起尚不知石头和香儿下落之事,心中便隐隐焦急起来,自言道:“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方是个止歇。”

怜心听他如此说来,微微笑道:“江大哥,你怎滴也会这般心急起来?你瞧着外面的雨,不觉惬意么?”江风一惊,想不到今日反倒给这个小妮子说教了。但细细想来,只觉她说得不差,暗道:“如今这雨停不停,实非我能左右,我便是心急如焚,又有何益处?倒不如以平常心看待,似怜心那般反倒惬意。”如此想着便苦笑道:“我瞧你读了这几天书只怕成不了诗翁了。”

怜心娥眉微蹙,瞪着他道:“为什么?”江风笑道:“我瞧你才读了几天书,就心如止水,只怕没成诗翁,反倒要先成菩萨了。”怜心听罢,倏地站起身来,卷起书便要去打江风。

是时两只马儿在亭外淋着雨吃草,不知何故,一只马儿忽地提起前足,一声长嘶。怜心给它害得吓了一跳,便不去打江风了,伸手到亭外折了一支树枝,先去打那马儿,一边打,一边骂道:“好个马儿!凭你也要来与我作对,好端端的吓我一跳!还闹么?还闹么?”

江风见她边打边骂,心中好生想笑,但又不肯去撞在怜心气头上,只得冷眼旁观。

那只马儿给怜心打了几下,也不敢嘶鸣了,只在亭外喘着气,兜着圈子,另外一只马儿虽没吃打,但似乎也吓到了,跟着也转起圈子来。忽地一阵冷风带着寒雨呼啸而来,江风便叫住怜心道:“好怜心,马儿知道错了,快饶了它们,进亭子来罢。”

怜心这才收了势,走进亭子来,又扬起那枝条,作势要打江风。江风忙地伸手去挡,怜心“嘻嘻”笑个不住,把枝条扔了,道:“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歪酸我。”江风忙道:“不敢了。”

正在此时,忽见远方有几个人,正从他们适才走的路赶过来。江风忙地敛起笑容,向怜心道:“你瞧,有人来了。”怜心看时,那几个人没有撑伞,在雨中疾行,走得好快,说道:“想是他们也在找地方避雨。”

江风略略应了,心中倒不如此想,盯着那几个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们步法沉稳。此时雨水已浸透了道路,地上满是泥泞坑洼,那几个人却如履平地,显然不似常人。

忽而功夫,几人走近,江风看时,那一行共是五人,虽作寻常村夫打扮,浑身气质却大不相同,更有奇处便是几人的靴子,在如此泥泞路上疾行却不粘带泥水!江风心想:“这几个人都是武林好手,不知是哪门哪派,这般赶路意欲何往?切不可惊动了他们。”便凑到怜心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咱们别说话,且看他们有什么动静。”

江风至今仍记得那年和石头、香儿三人赴昆仑山学艺之时,途径一家面店,仅因为香儿和石头小声议论了两句,给旁桌的几个武林人士听见,便险些惹来杀身之祸!这时他虽不惧这五个赶路人,但也不愿惹下不必要的麻烦,是以要先向怜心说明。这句话他说得极轻,且以内功送至怜心耳中,那五个赶路人自然不会听见。

怜心点了点头,刚应了江风的话。那五个赶路人便已走到亭前,先向江风和怜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各自口里又嘀咕了几句,说得甚轻,外间雨声淅沥,风声萧萧,江风原本不打算偷听几人的话,此时尚未催动真气,自然便听不真切,不知几人说的什么。只见五人身上都淋湿了,想是赶了不少的路,这时要来亭中避雨,当下也不理会。

那五人果不其然,一齐走了过来,当先一人向江风略一抱拳。江风也即抱拳还礼,与怜心让到一侧,腾出地来,供五人避雨。

五人进得亭来,都除了外套,抖落雨水。各自嘴里嘟嘟囔囔的,似乎在交谈什么,但说的不是中原话语,江风和怜心便听不明白。怜心凑到江风耳边,小声说道:“江大哥,他们说的话好怪。”江风忙地向怜心使个眼色,意在叫她先不要说话。那五个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都是豹眼环须,虬髯汉子。江风早瞧出了他们不是中原人士,这时也不见怪。

那五个人果然了得,怜心小声说了那句之后,五人的目光都齐射过来,怜心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去,靠到江风身边。江风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意在安慰她没事。况且那五个人不是中原人士,他们说的话自己和怜心听不懂,那怜心说的话,他们也未必听得明白。

江风略略向五人笑了笑,意在表明自己和怜心不怀恶意。那五个人便领了情,不再理会,各自口里又嘟囔起来,想是继续商议适才未果之事。

怜心待在亭中,话不能说,眼睛又不能乱看,生怕一瞥眼间目光便撞见那五个人。一时间好不自在,心里暗暗叫骂:“恶人!坏蛋!凶巴巴的,干什么?”但终究不敢说出口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这样足足捱了大半个时辰,雨才渐渐小了。

那五个人瞧了瞧外边的天,蠢蠢欲动。怜心见他们终于要走了,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江风时不时地瞧五人一眼,只见当中一人向他左首一人使个眼色,那人便走上前来,瞧着江风,道:“你们的马,我们借一下。”

江风悚然一惊,浑没料到他们竟有人会说中原话,虽然这句话从腔音听来,有些不伦不类,但的是中原话不假!那么说来,怜心适才的话他们必然也是听懂了的。

那人见江风脸上有惊疑之色,便又说道:“你们的马,我们借走了。”这次语气更渐强硬。江风转惊为怒,心想:“你们五个人虽然武功了得,但天下之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这般借马,跟明抢豪夺有什么异处?”当即却不将怒色发作出来,陪笑道:“大爷们,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很远,没有马儿不成,请恕我们不能借给你了。”

那人听罢,眉头一皱,左手青筋暴起,伸手便去掏背上的布袋,想是要取兵器动手了!江风心想:“这些人果然不是善类。”当即也作好应对的打算。

只见对方当中一人走将过来,一手握住取兵器那人的手,口中嘟囔了几句,似乎是在叫他此事作罢。那人便将手垂了下来,也嘟囔几句回应,语气十分恭敬。想是过来那人是他的上司。

只听过来那人又抱拳向江风说道:“告辞。”五人便转身出亭去了。江风一直瞧着五人,待得五人走远,才听怜心道:“江大哥,他们为什么这么凶巴巴的?还想要咱们的马。”

江风道:“不知道,咱们跟过去瞧瞧。”他因瞧着五人不是善类,不知要搞什么名堂,见五人走的方向,正是自己要去的少林寺方向,便有心跟过去瞧着究竟。

怜心半晌支支吾吾,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江风道:“怎么?你还怕么?”怜心听罢,鼓了鼓胸膛,道:“不怕。走罢,我们跟过去。”于是便要去牵马。江风道:“咱们悄悄跟过去,马儿先不牵。”怜心顿了顿,道:“好。”于是二人便寻着五人去的方向,跟了过去,始终保持着一个拐角的距离,不叫五人发现。

约莫跟得二三里路,忽见前方是个三叉路口,脚下和左首两条路都较细较窄,而前方则是一条大道,想是两条支路汇入主路。主路旁边有片小林,江风拉着怜心停下脚步,只见前方五人忽地不见了,小林中有树木摇摇晃晃。

怜心道:“江大哥,他们躲到树林中去了。”江风伸出手指到嘴边,“嘘”了一声,叫她不要高声。说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怜心点头应了。江风于是拉着怜心隐身在一块大石后面,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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