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风雨兼程,慎始而敬终(上) - 三里清风三尺剑 - 松香入墨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第十六回风雨兼程,慎始而敬终(上)

天将明时,黑暗之至,其时星月也无光。好在出得三清观便只一条路可通山下。江风等三人顺着来时所走之路,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山。约莫过去一个时辰,天边泛起鱼肚白,江风想来离昆仑派已经远了,心中稍涌起几分释怀之意,但转念即过,取而代之的便是迷惘了。他虽在昆仑派中侃侃而谈,天下之大,四处容身,一技之长,并不难寻。但那只不过是念及石头和香儿在昆仑派中吃苦一节,信口之谈罢了,此时真离开了昆仑派,要说接下来该往何方,他心里还真没有个见数,不由得脚步越放越慢。石头平日里虽是不拘一格,但心思却不失细腻,江风心中的忧虑,他自然早已看出了,但事已至此,要再说因为他和香儿两人连累江风的话,实无任何意义,他也决计不会说的,当下只当全无其事一般,说道:“哥哥,依我看,我们这一回中原先得去四下打听一番,好好找个大帮大派,再去寻师,以哥哥这等聪明的人,将来还不名扬天下?”他这一番话说得倒好像是中原门派任由他选一般。江风自然听得出石头只是在出言宽慰自己罢了,虽是如此,心中不免还是宽慰了许多。

三人又走了几时,天已大亮,正行于山道间,山回路转之处,眼前一物抢入眼帘,不由得大为震惊。只见一参天松树扎根于绝岩峭壁之间,拔地而起。似此松树若在中原,诸如华山之类的山间,倒是稀松平常,但昆仑山远在中国之西,其间植被大都短小,绝无此类参天树木,更何况是一株原该生于中土的松树。

江风寻思着这株古松的来历,恍然大悟:“是了,昆仑派数百年前原是中国之派,其间人士也大多是我中原人,松的气节向来为高雅人士所爱慕,这株古松自然也是昔日爱松之人移株于此了。时过境迁,昆仑山早已经不属我国内之土,这株松树却还是参天而立。”他想着,心中又增几分敬意,不知是对那古松,还是对昔日移株之人,亦或是其间所传所承。

如此景象,原是不多见的,只是可惜那日上山之时,一心求师,心无旁骛,是以未曾瞧见这道旁之景。再走得几步,忽见那松树下有一块青石,青石上端坐着一位白袍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颔下长须垂胸,慈祥的面容下隐隐可见其几分仙风道骨。三人见之肃然起敬,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

走近那老者身畔,只见他双目微闭,江风便向石头和香儿使了个眼色,要他们轻声经过,以免打扰了前辈清修。石头和香儿应了,正走出一步,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三位何来?”那声音空谷传响,却丝毫不显霸道强悍之意。江风转头看那老者之时,只见他双眼还是微闭着,嘴唇也似乎并未动过,不由得四下打望,均不见有人,心想那声音不是这老者所发却是何来?当即转过身去,在那老者面前恭敬作了一揖,说道:“不敢打扰前辈清修,我们三人至山上昆仑派而来,这便下山去了。”

其实这山道仅此一条,上通昆仑道观,下至山脚大道,三人自上而下,若不是从昆仑派中而来更是何处?那老者显然是明知故问了,虽是如此,江风说得仍是毕恭毕敬。

老者“哦”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往江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这山道上,毒禽猛兽可多得紧呐,你们就三个小娃子一道也不怕?”石头和香儿对视一眼,心中捏了把冷汗,之前倒是真没想到有此一节,倘若真要遇上什么猛虎饿狼之类,凭自己这三人如何应付得来?只怕早就成了它们的口中餐,腹中食。

江风道:“前辈只身一人,便在此清修,晚辈三人同行,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老者“哦?”了一声,又往石头和香儿身上打量一番,道:“老朽的家便在后山,三个娃子若有闲心,可否送老朽一程?”

江风想来,这老者端的奇怪,他明明只身一人坐在此处,来既来了,回去却为何要人相送?一念之间,自己虽要回中原拜师学艺,但也不急于一时,便送了这老者回去,倒也无妨,他向石头和香儿瞧了瞧,要看他两个意下如何。见两人也有此意,江风便答应了,三人一道去送那老者。

老者起身带路,江风随在了他身侧,石头和香儿跟在其后。老者又问道:“小娃子,听你们的口音,须是中原人士,却远来这昆仑山作甚?”江风道:“不瞒前辈,我们三人原是来昆仑派学武功的。”说着不禁叹息一声。

老者向江风摇了摇手,道:“不必叫我前辈,老汉不过是虚长些年岁罢了,谈不上什么前辈后辈。”香儿觉得这老头有意思,便道:“那老爷爷你告诉我们你姓什么名什么吧,这样我们才好称呼你呀。”

老者摇了摇头,道:“姓名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老汉一个人幽居这深山当中,长年也遇不上一个人,姓名又有何用处?早已经忘了。”香儿道:“这……”她这下可被难住了,老者既不要他们叫他前辈,又自称忘记了姓名,这可叫他们怎么称呼他?难不成要都叫他老爷爷?

只见那老者抚须笑了笑,道:“也罢,前辈、爷爷都不过也是代号而已,你们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只要老汉知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就好了。”香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寻思:“这老爷爷真是奇怪,前辈和爷爷分明是对人的尊称,怎么在他这里就变成了跟谁都能喊的代号了?”

老者又问道:“你们三人既是远道而来,却为何来而又去?是吃不得学武的苦头吗?”石头和香儿对视了一眼,听他如此轻蔑说着,心中稍有不快,若真是能学到真本事,他们自然什么苦累也吃得,只是不遇真师,徒吃些苦又有何益处?石头正要辩解,却听江风慨然道:“是。”这一下可又叫石头和香儿吃了一惊。老者抚了抚长须,哈哈笑了,道:“年轻人直陈其实,不避其短,原是难得,很合老汉脾胃。”

江风和石头、香儿三人陪着那老者走着,只觉着那老者所带的路并非下山大道,而是捡了一条小径往山里而行。过不多时,路越走越窄,再过得片刻,杂草丛生,几乎没了路径。三人心中疑窦,只恐那老者记错了路,但见那老者只顾走着,连脚下路也不看,倒似再熟悉不过了,当下也不便多问,只是跟着走着。

约莫走了二三里路,只见眼前幽然一片偌大竹林,江风心中不解,道:“这西域之间,也有竹?”老者道:“老汉生平爱竹,便托人从中原带来了些笋苗,自己种下了这片竹林,你们来看,较之中原之竹,可有不同?”

江风道:“竹原是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竹长于这间,看来更直了些。”从那老者的口音中,他也听出了几分中原味道。中原人爱竹,便是爱它的直,节节分明,可折而不可曲。老者虽然说来是闲生无事而种这竹林,但在江风看来,这分明是他的隐士之风,刚直之骨。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三人跟着老者穿过竹林,曲径通幽之处,豁然开朗,只见一竹屋依山而建,一股清泉自左侧流淌而下,至山脚汇成一条小河,小河环绕着竹屋向山前流去,有木桥横架于小河之上,竹屋竹林通过这木桥彼此相连。处身其间,犹如置身仙境,世间诸多烦恼一扫而空。

四人穿过木桥,来到竹屋前,老者推门而入,江风等三人也跟了进去。清晰辩得这是一间客厅,屋子虽小,但其间铺陈甚简,一张竹桌,四把竹椅,便是屋中的所有物什,故而又显得屋子偌大。

老者靠壁坐下,又示意江风等三人入座,江风揖了一礼,三人便坐下了。桌上有一个茶壶,四只竹杯,老者提起茶壶往四只竹杯中倒了茶,依次递到江风、石头、香儿和自己身边,又即示意三人喝茶,道:“老汉余生清闲,偏好饮茶,这茶叶也是老汉自己种的,比不得中原名茶,三位将就着喝些罢。”

石头和香儿愣然,他二人生活窘迫,衣食尚且艰难,没个讲究,茶饮就不更不说了。虽没怎么喝过茶,见总是见过的,中原人饮茶,往往讲究很深,其间大有学问,这点他二人还是知道的。老者让他们喝茶,总不免有个品意,但他二人对之一无所知,生恐惹了笑话,因此终不敢端杯。

江风只觉与那老者十分投缘,处事想来思前顾后的他这时竟没管这许多,端起杯来,只见杯中还隐隐冒着热气,显然是茶泡得恰到了好处,这可奇了,椅子刚好四张,竹杯刚好四只,茶泡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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