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休想我死
李泽叡赶路赶得急,一路上心急如焚,只想着快些奔去永城,然后将焕焕安顿好,自己再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去梧桐镇,去救出贺铩来。老六一行人方才的举动表现,让他心里很不安,总感觉老六是在敷衍自己。
他在赶路途中就已有了决定,等到救出贺铩,他日定不轻饶老六他们这一众人,心里发狠定要他们为今日敷衍自己的举动而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才肯罢休。
一路上他都是心事重重,再加之心急如焚,所以等他快马奔入一片浓雾缠绕的半山腰时,整个人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怖震惊感。
这是到了哪里?为何前后左右又是漫天遍布的浓雾,就如一层接一层的白纱死死笼罩在他的身侧,叫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敢想。
永城可从来都不会多雾,更没有在这个时辰还如此雾多的山路。
是骗局!李泽叡脊柱发寒,他愈发感受到身后那股阴深深的恐怖感,就如遍布插入在肌肤里的尖锐银针,密密麻麻地刺痛着他此刻已脆弱紧绷的心。
他被老六骗了,李泽叡手里用力地拉住马绳,让身下的黑马停下了走动,然后自己扭身回眸朝着身后走过的道路望了许多眼,心里油然生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愤怒。
老六竟然敢骗自己?!他是谁的人?又是何时被人安插在了自己身后,在他的六王府里待上了这许久!想到这些,李泽叡感觉眼眸发黑,此刻他十分地想念贺铩,希望他现在待在自己身侧,陪着自己。
有贺铩的在身侧,会让他习惯性地心安。但眼下的贺铩同他也无差异,置身险境里,而他们此刻都无任何希冀可望。
贺铩也许还在等着自己回去找他,想到这里,李泽叡忍不住执拗用力拉回身下的黑马,想要它赶紧识路返回原路。在这雾浓浓的山道上待着,对他们而言只有危害与威胁,若是此刻再从天而至几位杀手,或者遇到暗伏在路的刺客,对他们而言都是致命地。
“驾!”李泽叡低声轻吼着,想要身下的马儿快速反应过来,然后逃离这浓雾间。但危机时刻,却不想身下向来有灵性悟力的马儿,竟然在如此关键之刻,掉了链子。它固执地一动也不动,鼻尖传来阵阵不满的闷哼,同样不安烦躁地往后刨着后腿,硕大发亮的眼珠子,也紧紧跟着前方山林里的某一处。
“看什么?!给我回去!”李泽风恼了,挂在马肚两侧的小腿,用力地挤压了许多下,手间也是用力地狠攥了许多下,“回去!”
他的不安是那样明显地挂在脸上,就连焕焕脸上的平静与苍白都无法洗净他心里的慌张与恐惧。他迫切地想要身下的黑马原路走回去,哪怕是在这样不见天日的白茫茫一片的浓雾里,他都希望自己身下的马儿会有超凡的能力,带着他和焕焕一同离开。
然而身下一向有灵性悟力的马儿,此刻就如灌了泥土的死马,没有丝毫的反应,恍若一尊泥塑的雕像。李泽叡惴惴不安,他还想固执地命令身下的马儿有所举动,此次叫喊无力后,他又想到贺铩用口哨命令马匹时的模样,脑海里也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贺铩吹出的那声口号的音调。
于是他学着贺铩的音调,也长长地吹出一声急促但又显动听的哨音来,而后痴痴地坐在马背上,神情举动就像等待心爱人回信的痴情人,他在焦急但又安静地等待,等待贺铩的马儿会反应过来,然后离开这里。
李泽叡打量这里许久,心里隐隐对此处为何地有所猜测,如此多而明显不见天日的白雾,这天下恐怕只有云锦山才会有。
此地,定是离云锦山一带不远了。李泽叡眉头微皱,他感觉到诧异,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入了一场预先被人算计好了的棋局里,举步维艰。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叫他厌恶极了,从前都是他算计策划别人,今日反遭人算计陷害,叫他心生恼意,满腹的不甘与怨气。
帝王权争之路,是一条遍布骷颅与鲜血的道路,自他想为尊天下的那一日起,他就早早在心里做好了未来应对一切危险的准备,甚至不惜韬光养晦,掩住自己的光芒,在许久以前,还继续柔弱不堪地扮演着那个不受人待见,身体羸弱的六皇子的角色。若非近两年他一心崛起称帝,断不会如此心急,也不会在两年前面对那样的抉择时,选出那个叫他与心爱女子断绝关系的答案来。
老皇帝不会长命百岁,在他面前还有五位成年的皇子,而他的身上还流淌着一半不过是戚氏奴女的血液。世人都说得对,他生来就是不受人待见的,除了那个明媚如太阳的西域公主,其余对他大多都是嗤之以鼻,看不起他的。
李泽叡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这后宫妃嫔、皇子公主的悲剧有很多很多,像他这样,至少还曾拥有过几年被爱的经历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若非那个女人命薄,他争这权势天下,也有她的一份盼头。雄鹰本就是属于苍穹的,西域的公主也该回到那片骏马奔驰的草原去。
长大成人后,李泽叡也会时不时地在心里怀念幼时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思念那个温柔如水,明媚如阳的女人。
许多年后,李泽叡回想起自己初始遇见焕焕的情形时,总会在心里忍不住发问自己,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手里拿着雄鹰花灯,着一身红色毛绒披风的小女孩念念不忘,甚至还将她的容颜声音幻化一抹温暖明亮的光,允许他进入自己幽黑昏暗的心房里,肆意侵占。
很多年后的今天,当他突然想起那个从小疼爱自己,护着自己的顺妃娘娘时,记起她的眉眼,便窥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焕焕的眉眼很像李泽叡模糊记忆里的顺妃,特别是那双同样灵气水润的桃花美目。也许正是这个的缘故,才有了他这十几年的疯狂执念与美好期望。
就在李泽叡沉思出神之际,他身下的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里满是警惕与忌惮,随着声音而至的,还有它下意识地往后挪动脚步,带着李泽叡和焕焕倒退了许多步。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李泽叡不能理解身下的马儿只是如此缓慢地挪动身体往后倒退,他想要的是让这马儿灵性地转身离开,撒腿卖力地逃出这片浓雾里。
李泽叡也不明白在这样紧张的环境里,为何自己就是忍不住地寄希望于一匹马身上,还总是如此神叨叨地对他讲话,明明自己也了然于心,知道那马儿不会听明白自己的话,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张嘴说什么,好像在这漫天的浓雾里,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对自己会是莫大的安慰一般。
正好,他非常得熟悉自己的声音。但很显然,眼下李泽叡身下骑着的马儿恨不熟悉李泽叡的声音,对他接二连三发出的指令充耳不闻,只是双眸泛光地盯着前方浓雾山间里的一处,不安地刨着后蹄。
“给我转身往后走!我们要回去,找贺铩去。”
李泽叡还在那里自欺欺人地讲着话,他也感受到了身侧的浓雾间,好像正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的方向靠拢,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白雾笼罩下的寒意,叫他不自觉地额上冒出许多颗豆大般的汗珠,挂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就如一颗颗剔透动人的琉璃玉珠,在他那样俊俏摄人心魄的脸庞里,犹如锦上添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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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今日恐怕六皇子回不去了。”
浓雾里突然有了一个阴冷带着讥笑嘲讽的声音响起,听那声音的音色很明显是属于很年轻少年的声音感觉,但那语调以及话语里的内容,却是都叫李泽叡不寒而栗。
“谁?”
“你说呢?六皇子。”透过层层迷雾而至的声音,这次带着十足地玩弄之意,“也是,你的手段如此狠辣,恐怕早就忘记自己有多少仇家了吧。又或者说,是你的仇家太多太多,叫你自己都无法记住。”
“你是谁?”李泽叡极力抚平自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面上还是故作一如从前般的镇静从容,语气也是淡淡地,叫人听不出任何波澜,与那情绪间的透露。李泽叡就是有那样的魔力,能叫人不知他的喜怒哀乐,摸不见他的痛处与弱点。
那个藏在浓雾里的声音并没有回答李泽叡的问题,李泽叡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直插主题,不作逗留地发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怎么?就非得是你的那些哥哥姐姐来杀你么?就不准其余人动你了吗?你早该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一日的,毕竟心狠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不是吗?”
“我问心无愧。”李泽叡听出了那个声音想要表达的意思,知道自己这可能是遇到不知情的仇家了,但他这活了二十几年,除了从心而感有愧焕焕,心里并未觉得对谁还有着天大的亏欠,也不记得自己除了那几个哥哥外,还结下了什么值得人花尽如此多心死地陷害自己。
“准备受死吧!”
“休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