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他的软肋
李泽叡终归没有回去找贺铩,当他的视线缓缓扫过焕焕的脸颊,看见她惨白无血色的脸颊,顿时内心惶恐不安起来。他怕自己再返回去与贺铩做纠缠,会将她置于险境里,怕她错过了最好治疗的时机,时间再拖下去会让她再难恢复过来。
阿文是不会伤害贺铩的,李泽叡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笃定,又或者说称为自信。阿文在王府待过几日,他也悉心观察过他几次,知道像那样厉害的人,也会有自己的软肋和顾忌。
很显然,李泽叡知道,焕焕就是他的顾忌和软肋。他猜想过阿文身份的特殊,知道他手中的弯刀银煌出自谁手,更知道他对焕焕哥哥的死,埋藏在心里的执念,就如方才他所问的那样,阿文是想知道林筠筠的死与谁有着干系。
眼下,难的是,阿文会因他的那句回答,而故意找贺铩泄愤。
李泽叡满目的红丝,眼角是酸涩肿胀的。他在心里发狠,万一贺铩有了什么好歹,自己一定要将他凌迟处死!
“走吧。”李泽叡将头依依不舍地从后收回,然后眼神坚定无比地望着前方已在光亮里露出的远山路途。
只要沿着那条山路走下去,他就能带着焕焕离开,然后再去叫来帮手,去救贺铩…如此看来,这才是他最应该做出的选择。
想到这些,李泽叡眼里的坚定又多了几分,响声吆喝着自己身下的黑马,不顾它的留念与不安,执意地要它动蹄离开。
“驾!”
……
才破晓而出的太阳,就如一颗吹弹即破的禽鸟蛋心,柔软又可爱,给人生一般的美好希望。而贺铩眼角扫过太阳时,却是感到死一般的绝望。他在心里想,自己不想死在一天里这样的时候里,美好又显凄凉。
但还未等贺铩再哀想其他,阿文那把泛着寒光的银煌弯刀,便又朝着他的天灵盖不由分说地狠力劈来,那架势似能把陡峭的山崖都能砍为两半一般。
“不……”
贺铩一个翻身躲避,才勉强避过了阿文手中的寒刀,锋利无比的刀刃在他翻身逃避之际,毫不留情地就断了他脑后的一簇长发,纤纤青丝随着逼人的杀气,被飞扬在空,直到再慢吞吞地飘落在地。
贺铩完全被阿文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架势吓得小腿哆嗦,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那对付的敌人,更没有见过那样的蛮力,竟可以将传说中的银煌弯刀轻松把我在指骨间,毫不费力地就杀出一刀一式,叫人难以对付,只能仓皇躲避。
“你当真要杀我么?”贺铩抓住阿文提刀储力的时机,忍不住声音颤抖地发问着,他与阿文是共处在一个屋檐下的,在六王府的日子里,贺铩扪心自问,自己对他毫无刁蛮或者有偏见。甚至还不准自己的手下私下里谈及他,不准府中的人故意去挑衅为难他。
在阿文受伤之际,他和李泽叡也是存着惜财之意,知他日后若为他人所用,定会为以后带来不小的祸端。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忍心除掉这个后患。
却不想当时的一时惜才,不肯下狠手,会在这不过短短的几日后,为贺铩带来如此恐怖的杀身之祸。
阿文不会的,他不会的。贺铩问完那句话后,嘴角突然传来一阵腥甜的味道,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不断有水流溢出,从嘴角,甚至是鼻腔里,流向外面近乎冰冷到极致的空气里。
“是你们,杀了我的公子。”
阿文双目的血丝,从内而外地流淌着浓浓的杀气,那样一双可怖的眸子,光是叫人看一眼就觉害怕不已,更何况他手里还提着一把那样珵亮雪白的弯刀。
“不是不是的……”贺铩闻言,无力地抬手否认着,“是他自己要去那个地方的。”
“那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阿文说这话时,近乎是嘶吼着咆哮而出的。他的眼眸无比冰冷地盯着阿文,眼里除了愤怒和杀气外,再看不见其他的情绪。他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可以把别人的死说得那样轻巧,与自己的干系脱得干干净净地。
“是他自己要去的……”贺铩双目无神地盯着阿文,一只手死死地摁住自己胸口,另一只手青筋死起地支撑在地,眼下他就差被阿文打趴在地了,仅靠着他胸间唯一的傲气与残存的希望,苦苦支撑着。看了一会儿阿文后,他忽而转过视线,嘴角微微扬起,苦笑一声,笃定道,“你不会杀我的。”
“你凭什么会这么认为?”
阿文已提着弯刀向阿文逼近,他的脚步沉重无比,手上的弯刀却是一点地颤动都没有。
“因为你不想让你家小姐为难,你伴着她长大,你该知道她这多年来的心思。”贺铩还在垂死挣扎,他知道只要自己能拖延住时间,就一定能等来李泽叡的救援,他知道那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保护了快十几年的人,不会就这样抛下自己不管的。
所以,他要保证自己能有拖到那个时候的机会。
见阿文提着弯刀银煌过来的脚步有一瞬的迟疑,贺铩眼里迸射出精光,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于是他又立马顺着焕焕的方向乘胜追击继续道:“你知道的,姑娘对王爷是爱恨交织的,她不可能不爱王爷,王爷也不会不保护她。他们就是这样的——”
贺铩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突闪在眼前的弯刀吓得失去了声音,等他短暂地眨眼反应了一瞬后,看见那把弯刀只是被故意甩在自己勉强吓唬自己的时候,这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又有了生命。
“你这是…”
“你话太多了,不像你。”阿文慢悠悠地走过来,双目轻眯,眼里溢着的杀气似乎淡了几分。
“谁会想死呢。蝼蚁尚且要偷生,更何况是心存各种妄念的人。”贺铩听见阿文的话,忽而心里轻松了许多,连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手,也放松了些。脸上还是一副凄苦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叫人难以察觉地苦笑,说这句话时,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好像把自己从前所有的过往都回忆了一遍。他自己也不知道,大脑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
话语落完时,脑中的画面正好停留在南姜在自己怀中的模样,那还是他的第一次抱了一个女人那么就,那样的心甘情愿,以至于不愿放下她。
“我喜欢话少的人。”阿文突然把刀拔起,然后高高地站在贺铩面前,刀刃已偏向贺铩白皙的脖颈。
“可姑娘的哥哥林筠筠话可不少啊。”贺铩已感觉自己死期将至,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害怕很害怕,但事实却是他在阿文手中那把锃亮泛着寒光的刀身里,望见了自己狼狈不堪的脸庞,突然而至的一种心灵平静,让他所有的害怕都消散而尽。
也许正是因为这突来的心灵平静感,让他有了这勇气,戳阿文的痛楚,故意惹怒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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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以贺铩话语的,只有阿文眼中更深的冰冷和潜藏于眉心处的怒意。
贺铩并不在意阿文对自己的不理会,看见他眉眼里有生气有诧异的情绪流露时,心里突觉一阵的得意。他想自己猜对了,对阿文来说,真正的痛处与软肋不是林府的千金小姐林焕焕,而是林府唯一的公子哥儿,林筠筠。
“我见过林公子好几面,他是一个很欢脱,无忧无虑的人,和他在一起总叫人觉得放松快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年中元节里,他在你头上绑的那条红色的西域额带。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可以肆意快活地活着,没心没肺地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贺铩说完这一大段的话后,突然来了困意,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越来越沉了,从鼻腔溢出的泛着热气的水流好像止住了,成块似地堵住了他本就微弱不堪的呼吸。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也许愈是接近死亡,心里才会生起那股突至的平静感。
“我懂你的感受,就像许多年前,我看见他手中握剑,动作漂亮无比地甩出一个剑花时,心里的那种触动。”
阿文听见贺铩的这番话,瞳孔一震,眼里闪过地一丝惊慌,更多地是不敢置信,他就那样高高地站在贺铩面前,握着刀把的手已经冰冷,脊柱也有一瞬的冰凉,他感觉自己藏了许多年的秘密,就那样毫无前兆地被人知晓,紧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痛。
“然后呢?”
阿文近乎是咬牙才从齿缝里问出这句话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要知道贺铩话语的后续,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一种关乎心灵间的共鸣般。
“然后?”贺铩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见阿文的问话,他低下头,狠力喘气从喉咙间吐出一滩黑色的污血,吐完后,痛快地用嘴呼吸了一大口,然后在骂骂咧咧埋怨道,“你下手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