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心悸
贺铩已听南姜说那镇子里的人都是死人,脸色一白,浑身上下沁露着寒意,忧心道:“不好,王爷恐怕被困在镇上了,我们得去救他。”老六闻声在黑雾里应声响起,与贺铩从内心发自的担忧不同,而是故意夸张了语气,似想要借此引人注意一般,只听他扯着嗓子,痛苦难过地道:“是啊,是啊,这梧桐镇里的迷雾,哪是一般人能对付的?我们王爷还在这镇子里,留下我们这一群老弱病残的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人逼你说这些话,不会讲话就把自己的嘴巴闭上!”贺铩厉声训斥着那爱耍滑头的老六,眉头紧紧皱起,转身往身后的浓雾里,象征性地望了望。他倒像知道,一群魁梧有力的大老爷们儿,是怎么个“老弱病残”的。
但可惜,黑雾笼罩住了一切,就像堵堵石头砌成的高墙,将他单独地与其他人死死隔离开。
“不是啊,贺将军,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这群人年龄相差巨大吧。”老六讲话的语调还是出奇地怪异,是用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叫人一时很难招架过,“再者,我们这群人方才也吸入了这迷雾,中了毒,我摔断了手才醒来,还有一个兄弟可就更惨了,从陡峭的崖壁摔下来,膝盖都被摔得血肉模糊,现在都是我们这几人来回抬着他。”
贺铩听这老六讲了这么多话,无非就是不愿跟随自己已同去那梧桐镇找王爷,冷笑一声后,才沉声道:“要是王爷有了一个好歹,你们就看你们全家族人的项上人头够不够赔的。”
老六等人闻言皆是哑然,脸上挂着惊恐之色,大气也不敢冒一个的。
贺铩并非有心思在这样的情景里,去刁难他们,只是有点儿看不惯他们怕麻烦、怕事的样子。保护王爷,本就是他们的天职,如今真到了要用他们之时,一个个的比那缩头乌龟还要窝囊。
“行了,你们就在此处等我,把自己身侧的人都给我关顾好了,不要等天亮时,又少了人。王爷可不舍得给人安葬费,都给我好好活着!”
老六闻言闷声笑了一声,欢脱道:“将军放心吧。”
得到答复后的贺铩便欲抬腿离开,可就在他已下定决心要再入那迷雾里,找寻李泽叡时,头顶那个清冷的声音又飘飘地从她的头顶处传来。
“你等我,我也要进去,他们都还在那镇子里,我放心不下。”
贺铩抬头往那声音来处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这样的话后,他心里有一刹那间的悸动,就好像落单受排挤的小孩儿,突然有人伸出一只手,说愿意和他做朋友一般。
但很快他心里的理智便让他抹杀掉了心里那瞬间的悸动,声音冰冷无比地,“你一个女子,再进去做什么,就在那那处等他们回来吧,我身边从来不留拖油瓶,我嫌碍事。”
“怎么,是女子就该被你们男人低看?!”南姜嗤之以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背手而立,脸上捂着层层的面纱,眼里闪着精光,十分有神,同时还带着一丝傲慢。她南姜从来就不是娇羞的女娇娥,论起身手内力来,也鲜有输给他人,落个下风来。在孤云峰里,更是作为大弟子的传奇人物,哪里想到自己这样的人,一路离开南番不过几月,便几次遭人轻视,这让她心里直痒痒,想要拿剑与人大干一场,好来抒发心中的苦闷。
但事实却是,她眼下连一把称手的配剑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铩其实没想过自己的那番话,后面会被人敏感地歪曲至这个地步。他并非看不起女人,相反受他母亲影响,他特别喜欢那种拿剑便敢走江湖的女子,更喜心中有男儿志,甘愿报销家国的刚烈女子。
只是贺铩从小在那风花雪月、太平安乐的皇城长大,身边见过的女子也大多是大家闺秀,习文弄墨的,娇气非凡。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让他光是想想就觉头大的六公主,一想到她从前今日的种种做法,就不想让这时光流逝。
要是时间能停止就好了,那样便永远不会等来他要娶那女人的那一天来。
“那就好,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便带我一起。”南姜松了一口气,若是她方才未中那迷雾里藏着的毒,她也不至于体弱至此,还得找人搭伙儿才敢再入那怪镇去。
想到自己现下的状态,她就忍不住嫌弃自己窝囊。但凡腰间配剑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姑娘这怕是在痴人说梦罢,这迷雾怪异得很,哪是你想找到我就能找到的,更不是我想带上你就能带的。”
“少来这些,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带还是不带?”南姜难得和贺铩啰嗦,她腰后的两柄系链的南番弯刀可不是吃素的,只要她力量使得恰当,便可利用刀刃划空的力量,将自己带到贺铩所在的位置处,更何况此刻的她就站在山巅处,也正好能看见贺铩的位置。
贺铩未把南姜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在心里暗自冷笑一声,然后懒懒地道:“你要是能找到我,我便不介意捎上你。”
贺铩才不会相信,她一个女人能穿过阵阵迷雾,找到自己,恐怕那女人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吧。怎么就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老六他们一行人还待在原处,听着一男一女,你来我往的相互应和着,脸上不约而同地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来,特别是老六,眼睛都已微微眯起,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微翘着,眼里闪着好奇打量的精光。
这女人还挺主动,这眼神还真不赖,就这贺将军配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是绰绰有余的。老六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手指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愣了许久过后,才又故作感叹道:“不愧是贺将军,哪怕女人只听他一个声音,就想着死皮赖脸要跟着走。诶,大头,你说我心里怎么感觉酸酸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老六还嫌一个人作死打趣贺铩不痛快,还要傻愣愣地拉上他的好哥们儿大头来,两人又是在灰暗里,相互一阵地怪笑,挤眉弄眼着。
“你要是嫌舌头碍事,我不介意帮你割掉他。”
贺铩阴森森地转眸朝身后的黑雾望了一眼,在心里恨不得将老六的嘴巴给死死堵上才好。
老六闻言脸上露着轻松的笑容,见身侧有人盯自己,连忙换了副面孔,眉梢轻挑地对身边的大头有指有画地悄声道:“我这舌头机巧得很,你说贺将军这是不是在嫉妒老六我啊……”
说完此话,老六还不要脸地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来,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大头的肩膀,以作示意。
大头闻言只是傻痴痴的笑,听着身侧老六故作神秘的悄悄话,脸上直泛笑意,再无才入这迷雾时的紧张与害怕。听完老六的话后,朝他认可地比了比大拇指,然后扭头便扯着大嗓门大声道:“贺将军,我大哥说了他舌头生得灵滑,不碍他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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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哪里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转眼间便狠心告了自己一状,嘴上直骂娘:“大头你丫的,你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休要栽赃我这个老实人啊,你这忒不地道了些!”
贺铩见这对活宝你一言我一语的,紧皱的眉头也不知什么渐渐舒缓开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来。
老六这个人,还挺有趣。
可贺铩还未来得及在欢快那么一会儿,他便突然感受到两股凌厉的寒气正透过黑雾朝自己的方向奔来,于是连忙牵马退让了好几步。稍许,果真见到他方才所站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两把银色小弯刀,上面还有黑色的花纹,看上去格外的别致。
没过多久,他便再次感受到一阵寒风袭面,然后还有铁链相触的细微声响,在这空寂的夜晚里,显得有些怪异,但又很亲切。
贺铩有直觉,正随着刀刃而来的,不是他物,而是一个人。因为除了轻缓的脚步声外,他还听见了细声的呼吸声,忽浅忽深。
“谁?”贺铩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声,然后紧惕地望着四周。
“我说过了,叫你别小瞧女人。”黑雾里渐渐笼罩出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贺铩是不见其人,便听其声,他还没想到该怎么接话,便又听见那清冷如月的声音又道:“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了吗?”
南姜是牵着弯刀上的铁链,一路找寻过来的。当听见黑雾里隐隐传来几声脚步声后,她薄唇勾笑,便知自己这是找对地方了。
她的眼力极好,早在山端之处,便看清了贺铩的容颜,除了感觉这个男人皮肤有点黑,看不起自己外,其余的都还好。她不是爱关注异性的人,更不是习惯与异性相处的人。能与李泽风一路几月追随,已是她能做的最大退步,更何况即便知道那是王亲派的任务,她也是没能忍住性子,在路上和李泽风来回干过好几架。
“是我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