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宫中除晦
“宫中近日有些许的不太平，今日劳请神祝大人前来，就是为了除去宫中晦气，让后宫恢复如初。”南烬尘心不在焉地支耳听着，脸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他为神祝以来，宫中不太平的事七七八八的不下百件。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捉弄报复人，不过是彼此勾心斗角的一点儿的小手段罢了。且这同样的从高皇后口中说出的话，在他记忆里恐也不下十遍。
不过南烬尘虽心里觉得劳烦无趣，但面上却是淡定无波，只是面无表情地听那高芜欣一顿讲述。
“想必神祝大人也有所了解，陛下近日身体欠恙，问诊宫中所有太医，皆答不是什么要紧的病，许是国事劳烦，伤了心神而已。太医都给出了诊断，谁又敢说不是这样呢。当然，陛下他自己也以为是因操心边疆战事而伤了神，所以初始并未过于在意。”
南烬尘和砮意站在一旁，一人双眉紧锁，神情认真无比，而另一人则面无表情，双手藏在袖筒里扣着指甲缝玩。
砮意听到高皇后讲到此处，连忙配合地跟着叹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沉重感慨道：“圣体怎可马虎啊。”
“就是，陛下日理万机，心里装着的是天下社稷，是钥国的百姓，如今时局动荡，他的身体可经不起这样的玩笑。”高芜欣故作痛苦状，眼角泛红，任是叫谁都能看出她对皇帝的担忧之情。
“是啊是啊。”砮意闻言连连点头应和着，同时还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拐了拐南烬尘的臂膀，疯狂暗示他说点什么。
南烬尘太熟悉从小养自己、教化自己的师父砮意了，一见他用手肘拐自己，就知道他想让自己也跟着应和几声。
南烬尘并不回应，眼睛还是无神慵懒地盯着他靴子五寸远的地板处，为防老砮意再来“暗示”自己，他甚至还故意将手连同臂膀往里侧带，与砮意的身体拉开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是足以叫人注意的了，特别是当彼此间有人做小动作时，定能叫人一眼就看到。
砮意见状，知南烬尘是故意不愿搭理配合自己，暗地里对他咬牙切齿，连连道他是孽徒、不是东西。
但老砮意也是出了名的固执古板，见南烬尘故意与自己拉开距离后，抬眼望了一眼高高坐在凤位处端庄无比的高皇后。见她双目微阖，没有看向他们师徒二人，便也学着南烬尘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侧靠了靠，然后又开始用他粗壮的手肘去碰南烬尘的手臂，疯狂地“暗示”他。
说句话啊……砮意睁着一双眼白都泛黄色的眼睛，挤眉弄眼地盯着南烬尘，只求他能会意，顺着自己的意思说句话出来。
今日来这宫中除晦气，高皇后高芜欣指名要身为神祝的南烬尘来做，而如今却是落得个堂堂国母被一个神祝甩脸色、不理，叫一把老骨头的砮意又是愤怒又是难堪的。
毕竟这天下人谁都知道那九天神帝历世下凡幻化成的神祝南烬尘，是他司天台长老砮意一手带大的。世人若是谈及他南烬尘的不是，怎么着也得捎带着他这个做师父的加之数落一顿。
砮意想到这些，已是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当时怎么就看中了这个混小子，选他做了钥国的神祝大人。南烬尘一身的逆骨，像是生来就逆反不服管教一般，他不明白从前的自己选他来做什么？
如今好像有了答案，砮意心道，自己当初眼瞎选了南烬尘为徒，就是怕日后自己活太长了，所以故意给自己找了个像南烬尘一样不听话的逆徒，好让自己早日归西问天去。
南烬尘这边见老砮意死缠难打，愣是追着自己要碰他的手臂，心里也是很苦恼不耐烦，终是忍不住扭头眼神恶狠地盯了一眼他，空洞无神的眼眸里，满是烦躁和不爽。
砮意哪里能受自己的徒弟这气，见他用眼睛恶狠地盯着自己，于是立马挤出他认为最为恐吓威胁的眼神来，不甘示弱。
南烬尘被砮意的这个眼神给触动，忽而咧嘴一笑，挽着双眸满是笑意地盯着他看，但这笑容只是非常非常短暂的一瞬，南烬尘可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处在何种境况里。于是又强忍着心间触动而生的巨大笑意，神态有些滑稽不正经地盯着老砮意看。
砮意被他的这个眼神盯得浑身地不自在，眼露狐疑地盯着南烬尘，不明白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就在这时高皇后的贴身侍女端来一碗补药给她，恰好给了砮意质问讨责南烬尘的好时机。于是老砮意趁着侍女走过高皇后眼前的间隙时间，灵巧地对着南烬尘低声问了一句：“你笑什么？！给我老实点！”
质问完他，还不忘威胁一下他。老砮意这话落完，他心里淤积着的那口恶气才舒坦了一些，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专心地盯着凤椅上的高皇后。
南烬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语气有些故意装委屈地道：“因为师父眼角有一颗近黄豆般大小的眼屎啊，你方才用力睁大眼睛盯我时，我一时忍不住，这才——”
还不等南烬尘满是委屈地说完，老砮意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他，“给老子闭嘴！”
老砮意气得冷哼了好几次，都没能平息他心里的那股子怒气，同时脸上又是一阵红又是一阵黑的，那吃瘪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搞笑。
南烬尘见老砮意这般失态难堪，也点到为止，不再出言戏弄他。似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一般，主动地朝砮意身侧站了一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认真诚恳起来，再无方才半点无神随意应付的状态。
就和南烬尘了解师父砮意一样，砮意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徒弟南烬尘。瞥眼见他乖巧起来，就忍不住在鼻腔重重地冷哼一声，讥讽道：“又是这样，老子早晚要被小子给气死！”
“师父，不可，切记司天台规矩啊。”南烬尘一本正经地出言提醒着老砮意，似不嫌事情还不够闹大一般，语气也是轻飘飘地闪烁着得意。
“什么？”砮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南烬尘说的话时什么意思，还一脸疑问地问他。
“自是不可脱口出脏啊。”南烬尘一脸正经地看着砮意，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他已经好久没有在自己的师父脸上看见那样“复杂”的表情了，当下是欣喜得不得了。
“老…”砮意闻言险些又脱口而出一个老子，想到自己贵为司天台的长老之一，不愿张口闭嘴的一个老子左、一个老子右的，所以强行结巴了一会儿后，才憋出一句，“老夫不与你多言。”
然后便气冲冲地转过头去，做姿态不理南烬尘。
师徒间彼此的小矛盾才过去，这边高芜欣就已喝完侍女递过来的汤药，正用冰丝手绢慢悠悠地揩着嘴角，动作很是优雅注意，颇有一国之母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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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高芜欣与钥国老皇帝年龄上总给人很大的误解，高芜欣脸上不见一点儿岁月的痕迹，额心上的那颗小痣，更是为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叫人一眼就能记住她，并在脑海里无法忘掉那样的一张脸。
“待会儿再叫人熬上一碗汤药，暗些给我送来。”高芜欣朝身侧站着的侍女轻轻挥了挥手，说完这句话便欲让她退下去。
可这略显老态的侍女，面上却带犹豫不忍之色，看高芜欣的眼神很是心疼。
高芜欣抬眼见她还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道：“按照我说的话去做，莫要待在这里碍我的眼睛。”
“是……”侍女嘴唇微微颤抖，点头应诺着，然后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开。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南烬尘见到眼前的这一幕，突然来了兴致，开口淡声问了这么一句，语气里也并没有几分礼意和尊崇。
砮意听见南烬尘这么随性且无礼的一句话，又忍不住用手肘拐南烬尘的臂膀，若不是皇后在场，他真是恨不得伸手活活掐死南烬尘，最好再用针线死死缝住他的嘴巴，让他永远说不出话的才好。
但终究是美梦一场，就像现在他无法通过自己愤怒的动作，让南烬尘识趣地闭上嘴巴。
“哦。”高芜欣倒是一脸的没想到南烬尘竟然会突然开口问自己，那语气平淡地就如与自己关系甚好了一般，但随即她脑海里晃过自己喝的汤药是为了达成怎样的目的时，突然起了紧惕之心，眉梢微挑，语气恹恹地道，“无妨，夜里贪凉，受了风寒而已。”
“……”南烬尘闻言只是迟迟地点了点头，然后什么话都不说，似笑非笑地盯着高芜欣看，丝毫不知道自己该避讳，不能直视一国之母，更不该如此盯着她看这许久。
“神祝大人为何要这样看着我？”高芜欣被南烬尘盯得有些不自在，明明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却好像自己的秘密未通过言语就让南烬尘知道了一般，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心慌不安。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