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糖串
南姜闻言快步径直向着马车走去，并不先与李泽风会合，与同为南番人的南烬尘道别。很快地便坐在马车最外面，也就是架马的位置。马车修得很宏大，质地极佳，再加之这马车可乘八人，车架之处整整有四匹马齐并，那架势看起来有些夸张，近乎帝王家的轿撵。
李泽风见南姜双手怀臂，眼眸低垂，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样，忍不住突然朗声一笑。对着南烬尘说好道：“南姜冷傲如霜，今日也只对你叫了这么多话。她说的那些话，你可别放在心上，要我说，她虽是南番人，却是不如我这个落魄流放的三皇子对南番熟悉呢。”
南烬尘闻言转头扫了一眼南姜，然后眼露笑意看着李泽风，淡声道：“你们一路保重，我会日日为你们祈福祝愿的。”
“那可有劳神祝大人了。”李泽风双手握拳，朝南烬尘弯腰鞠了一躬，然后才又笑颜道，“等我们回来。”
南烬尘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言什么。目光又很自然地紧锁在马车的窗布处，暗自在心里期待着能从那里见到他想看见的面孔，哪怕不与自己说话道别，就看一眼自己就好。
可事实却是直到马车架远，南烬尘也没能等来焕焕掀帘见自己一眼的情形来，马车行远，只留远处卷起的一团尘雾，便再无其他。
纵然马车已走远，见不到一点模糊的轮廓，也听不见一点儿马车碾地的声响，南烬尘还是在远处痴痴地站了一会儿，对马车离走的方向望眼欲穿。
小竹见南烬尘如此痴念，忍不住提醒他焕焕已走的事实，轻声道：“南叔，他们已经走了。”
“嗯，我知道。还望他们一路顺遂，能出这皇城去。”
“放心吧，没有人敢拦那样的马车。”小竹云淡风轻地回答着南烬尘的顾虑，然后不等南烬尘出言吩咐便拔腿领路在前，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摸着手腕处的佛珠串，很是释然自在。
而南烬尘就与之恰恰相反了，小竹都已离开他许多距离，他才依依不舍地提腿离开，然后满脸心事地慢吞吞行走着，那模样举动恍若是一具失魂的干尸在走动。
小竹见他这般缓慢行走，走了一段时间后，找了一颗大树倚身，背抵着树干等南烬尘追上自己，见他终于缓缓走来，抬眸认真地看着他，沉声道：“南叔，天快亮了，若没猜错，他们已至城东，就要离开皇城了。你若想逃，我便随你一起奔走。”
南烬尘闻言驻步，眼神呆滞了一瞬，然后对着小竹苦笑道：“我以为那个丫头不知道我就算了，没想到你也不明白我为何必须要留在这皇城。”
小竹闻言欲争辩，他知南烬尘已误解自己话语的意思，正欲开口否认，便被南烬尘的声音制止了，只听他的南叔悲戚地又说道：“我的背后是司天台，既是我的后背支撑，亦是我的绝地软肋。师父给我说了，这是我的命数，就像夜里那颗属于我的星星，时亮时闪。我若逃走，背离这命运，必将会连累整个司天台。”
小竹早已在心里猜到了这个答案，他真正想问的不过是想知道南烬尘是否有背离命运安排的勇气，与他出逃。而现在，听到他的这一袭话后，已是顿悟明白，知道了答案。
于是小竹缓缓点了点头，放慢脚步，与南烬尘并肩慢行着，哪怕彼此一言不说，也能给对方莫大的安慰，这是小竹唯一能安抚南烬尘的办法，就是时时刻刻尽自己所能地陪在他身边。
很快他们便又走回了长街，那里已有商贩在为集市作准备，南烬尘也正好遇见了昨日下午他买糖葫芦的那个商贩，见他肩扛着一树的火红糖葫芦，还是忍不住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停下，自己要买他的东西。
“公子，这么早又遇见你了。”那扛糖葫芦的小贩一眼便认出南烬尘来，嘴里兴冲冲地满是讨好与熟络，“今日想要什么糖葫芦？我还做了几串黑玉葡萄的糖葫芦，味道也是一绝，你看看要不要来一串尝尝？”
南烬尘顺着那小贩的话，往他肩头扛着的糖葫芦扫了一眼，确是在最顶端最显目之处发现了几串黑色晶莹的葡萄糖葫芦，只觉新鲜，却不知怎么从嘴里冒出了句，“这糖葡萄可能讨女孩子欢心，让她愿意收下？”
“自然，这黑玉葡萄是最新鲜、最香甜的，糖浇一圈后，在其表面凝固成透亮的糖衣，一口咬下去，真是美极了。且这葡萄不大不小，正好能对上女子小巧玲珑的嘴巴，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回味也是一种别样滋味，最是讨女孩子欢心的。”
小竹那里相信这小贩的话，但听他这般绘声绘色地一顿描述后，不禁伸舌尖舔了舔下唇，已是想要买一串在手中，尝尝这糖葡萄的滋味。但却不好意思当着南烬尘的面开口要买，毕竟小孩儿和女子才喜吃这糖葫芦、糖人的，他才不想在南烬尘脑中再留下自己是小孩子的印象。
南烬尘却是并未想过小竹，听着小贩一阵描述后，很是心动，但同时又有疑问，轻声问道：“这糖葡萄能放多久？可会损坏？”
“公子想等的女子不在这皇城？”小贩一听他这话，便有了想法，多年买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打扮，这番行事的人，一定会为他带来巨大收益，于是他顺着南烬尘的话意，引他继续说下去，以便后面水到渠成时，大捞一笔。
南烬尘听见小贩的问话，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能放多久呢？两日可行？”
小贩一听南烬尘只要求两日，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脸上笑起来而有的褶子更多了，看着南烬尘悦声道：“方才看公子神态，以为得寄个一年半载的，不过区区两日，不成问题。我向你保证，两日后这糖葡萄仍旧鲜甜无比，叫人吃了一口就再难忘怀，也定能讨好公子心尖儿上的姑娘的。”
“此话当真？”
南烬尘一听这话，眉头骤然一松，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同时又有了美好的期望。他知道自己的小徒弟最好甜食，昨日不接自己递给她的糖葫芦也许是正恨他。但即便这样，南烬尘还是无法遏制地想方设法地去讨好她。一听这葡萄能有这般作用，如此讨女孩子欢心，当下便决定买下这小贩全部的黑玉糖葡萄串，然后托人快马追上焕焕他们一行人，给她送去。
“自然。公子若是不信可买一串尝尝，若是觉得我说谎了，不买便是。这总听人说，心里苦时，嘴里含点甜的，也就不难过了。若是爱吃甜的女子收到我这黑玉糖葡萄定能让她心里甜蜜蜜，直泛开心。”
小竹已看不下去这小贩的说这些话时的挤眉弄眼之态，似颇有经验一般，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南烬尘本还有一点儿犹豫，见这小贩如此不怕事，还愿让自己先尝后买，有些感动，于是从怀里摸出一袋的碎银，便欲全部丢手给他，然后换回那不到十串的黑玉糖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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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竹见南烬尘又这般大阵仗，连忙出面制止他，只道：“南叔莫急，正好我有一点儿饿了，不若让我替你尝尝这糖葡萄，若是好吃全部买来送给姐姐也是好的。”
南烬尘点了点头，觉得小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抬眸看了一眼那小贩，让他取下一串黑玉糖葫芦递到了小竹手里。
“快尝尝吧，看好不好吃。”
南烬尘有些焦急地看着小竹，想看他吃下一颗糖葡萄听他吃后的感受。却见小竹拿到这糖葡萄后，犹豫了许久，盯了好久的竹签子看，看那样子并不打算尝其味道。
“怎么了？”南烬尘见小竹犹豫不下嘴，连忙提起了紧惕之心，小竹是林公生前培养的人，吹笛奏乐不在话下，耍剑弄枪也是一绝，更是会辩毒识毒。见他这般，南烬尘便不禁联想到会不会是这糖葡萄里有古怪，才让小竹如此犹豫不肯品尝。
“就是，小公子这是怎么啦，不喜吃甜的也不勉强你，但不要乱讲哦，我这是小本买卖，经不起的。”这小贩太通这人情世故了，一看小竹脸露异样，便暗自在心里担心着，怕无端遭人非议，惹祸上身来。
“没有。”小竹摇了摇头，然后很利落地咬下一颗糖葡萄包在嘴间，启唇轻轻咬了一口，先是甜脆的糖衣破碎，紧接着便是包裹之下的黑玉葡萄迸出的果甜汁水，尝到这糖葫芦的美妙后，小竹微微点了点头，赞许道，“南叔，很不错。”
小贩听见小竹这般话，才终于放下心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同时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来。没有人不想得到他人的认可，听到这样的话换作是任何一个卖糖葫芦的、做小生意的人心里都会美滋滋的。
“是吗？”南烬尘一见一向嘴刁挑剔的小竹都赞这糖葡萄好，心下也突然好奇起来它是何味道，于是伸手很自然地从小竹手里夺过那串糖葡萄，也咬下一颗含在嘴里慢慢感受着，再动齿咬破那糖葡萄后，感受到果物特有的清甜滋味，会心一笑。
果然如那小贩所言，这人心里苦时，嘴里含点甜的，也就没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