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来迟
焕焕靠近阿文的一瞬,听见刀破空气的声响,阿文手里便拿起一把弯刀,横在胸前,已是进攻姿态。焕焕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感觉氛围有些不对,特别是阿文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杀气,以及令人窒息的死亡感随着锃亮的刀面,铺天盖地袭来。
“阿文?”
焕焕小声地带着恐意与不安地唤了一身面前冷如凝雪的男子,期待他能有所回应。
阿文未有动静,并无回复焕焕之语,只是冰冷地手拿弯刀,俊脸深埋,见不到其神情。
焕焕隐隐不安,她想起了玲儿,那日玲儿便是如此反常。
“阿文。”焕焕不死心地,带着希冀地再次呼喊他。
屋里的侍卫手里早就紧握的剑,不知何时已有颤抖,额心沁出粒粒豆大的冷汗,带着恐惧的紧惕望着阿文。
方才那身材高大的侍卫脚步轻点着,向焕焕悄悄靠拢,与她仅余四五步远时,伸手一把拉过她,将她往身后带,紧声提醒道,“姑娘,不要再作声,等王爷和贺将军来。”
焕焕听话躲在那侍卫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时不时地看一眼侍卫再看一眼阿文,突然意识到,屋里已无侍卫再看守玲儿,若此时……
“不好。”
想到此处,焕焕便拔腿朝屋里跑去,若阿文被茉娘下蛊控制,那此刻茉娘会不会再次对被束缚在床上的玲儿下手?
又想起阿文站在院前许久,并无攻击,反而是做好动作的傀儡般,只等人下命令般,便可再有动作。
焕焕奔进屋去,见床上玲儿仍旧安稳地躺在床上,方放了心,不过只是一瞬的心安,随即她便注意到了异样,玲儿双眸上裹着药膏的白布消失了,露出的是猩红的、让人不忍直视的还未愈合的硕大伤口。
焕焕猛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不敢再向前。她还是无法接受,接受玲儿的双眸被剜去,从此以后再无灵动的眼珠,也再无法拿起她心爱的针线,缝一只荷包了。
焕焕惊恐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所有角落,试图找出茉娘。她知道,茉娘来了。
“茉娘。”焕焕小声地叫了一声,然后回头向院子里望去,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觉着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隐匿了,空气如死了一般沉寂。
“我知道你在的,茉娘,”焕焕心惊肉跳,想起玲儿被茉娘害得这般苦,心里就难过怨恨,“我从未亏欠你,玲儿也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这般对她,对我!”
屋外院子里,三位侍卫注意到焕焕的哭声哽咽。皆转头向这边紧张地看着,不明白为何那姑娘开始独言独语,甚至那语气听起来是在哽咽啜泣。他们不敢进屋去,因为眼前的阿文正慢慢朝里屋的方向逼近,他们手里横着剑,已做好了用命止他向前的准备。
谁人都知道,那个叫阿文的男子手拿弯刀,眨眼瞬息之间,弯刀闪过,便血洒一地。他们都记得那日欲谋杀偏院戚姑娘的奴仆便死于他手,死状极为惨烈痛快,刀口整齐不拖拉,可见此人刀法厉害。
前几日的他们根本无对那奴仆的同情之意,相反是对那位跟在府中戚姑娘身后的阿文,充满好奇之意,同时夹杂着仰慕。男子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
而今日,面对阿文的不再是那貌丑的奴仆,而是他们自己。其中一人,双腿不住地打逗,因为他站在最前面,他的剑就差咫尺便可刺破阿文身上的黑衣,伤其肌理。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他迟迟不敢动手,只是站在那里,全身发抖地,用剑指着他,试图威胁男子的逼近,让他停下来。
三人中身材高大,嘴中有尖牙的侍卫,见状也是为他那靠前的兄弟捏了一把冷汗,却不敢推开他,自己挡在前面。因为他明白,位置并无关系,若援兵还不到,也许只是呼吸之间,他们三人便会接连命丧那把传说中的西域妖刀——银煌刀下。
“王爷和将军为何还未赶来?”他如今能说的、能问的便只有此句,能寄予希望的也只有这句话。
“王爷和贺将军快来吧,老天保佑!”另一位置站得稍后,背已抵墙面的侍卫,蹙眉祈祷着。
说完此话,阿文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向某个方向垂眸双眼无神地看着什么,一直横在胸间的弯刀也缓缓收下,垂提在大腿侧。
“老天爷显灵!”方才许愿的侍卫见状暗自窃喜,松了一口气感叹着。脸上的肌肉也终于不再僵硬着,嘴角自然地微微扬起,“老天保佑,让王爷和贺将军快…”
话还未落完,突然有一股腥热的液体滋在了他闭着许愿的双眸上。他怔怔地抬眼,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脖颈处的再次感受到那腥热的液体滋在皮肤上,耳边突响一男子暗吟声息。
“快跑……”
跑?那侍卫猛地抬头,手里的剑已是掉落在地,他已意识到瞬时间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他如今只想跑,逃离,跑得更快一些,他不是阿文的对手,他能做的,便只有逃跑。
突然的一阵刺痛,伴随着滚烫的液体喷洒而出,但幸运的是那种极痛只持续了一瞬,等意识溃散之际,眼眸只有一片暗黑时,他才明白,自己已是命绝,滚落在地的是他自己的脑袋。
“不!”
焕焕听见身后的动静便已朝身后惊恐地望去,片刻时间,她便目睹了阿文接连杀死了三人,那把曾在她父亲手上沉入玄铁的银煌刀,此刻在阿文手上宛若吸血噬命的妖魔,刀身上沾满了鲜红血液,刀剑不停地滴落着汇聚的血珠,就如连串的红玉珠般。
她痛苦喊叫,妄图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竭尽全力地去阻止这一切,却发现这血腥的一切发生的是那样迅速,快到从始至终她只喊出了一个字,这悲惨的一切便已谢幕,而主角也已切换成了她自己。
阿文拎着血刀,朝焕焕慢慢走来,他头上系着的白色锦带,被风轻轻扬起,他额上的缕缕发丝也被风轻轻托起,露出额心处那道淡色却显狰狞的刀疤来。
“阿文!”焕焕害怕地倒退着,一个劲儿地摇头,“别过来,别过来,是我,是我啊…别过来。”
阿文哪里听得进去,拎着刀向焕焕慢慢逼近,杀气未减。
“叮当!”
小木桌上放着的药盏,被焕焕退后的身体,碰倒摔碎在地。
焕焕知自己再无退路,她的后面是躺在床上的四肢被缚的玲儿,在前是杀气四溢向她逼近的阿文。
“茉娘!你放过我,放过玲儿,放过你自己,也放过阿文吧……”焕焕抬眼望着屋顶,眼眶噙泪,泣声解释,“是你先发现那侍女尸体的,怪不得我,是他要杀我,阿文是为了救我才失手杀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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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焕自言自语着,回应她的除了离她愈来愈近的沉重脚步声外,再无其他。
她看着阿文手中的弯刀,不禁苦笑,这是第几次了?高玉、奴仆、玲儿,还有阿文都要杀她。
这是她第几次命悬一线了?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
她缄默着,不再“喊话”茉娘,求她放过自己,而是睁着一双桃花美目看着阿文额心处的刀疤,暗自屏息等待刀破脖颈时的疼痛。
生死关头,她终于鼓足了勇气,热泪滚下转头向身后的玲儿看去。她一定要看一眼的,不然黄泉路上没了玲儿生前的模样,她会后悔的。
“玲儿,是我对不起你。”
让焕焕感到欣慰的是,玲儿的情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惊悚恐怖,她低头认真不舍地看着没有双眼的玲儿,见她脸上血肉逐渐联合,已有新肉长出,心下欣喜,暗自愚蠢地向老天祈祷着。
神啊,我求你让玲儿好好活着吧。
等焕焕从玲儿身上收回伤感的目光后,她死心地转身看着阿文,只交代了几句,“若你日后醒来,定不要告诉我哥哥,说我死了。我也不是死于你刀下的,就说我是自杀的。我,我怕他会难受,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老顽童,可我,还是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