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妥协
众人皆随着那惊悚荡漾的笑声望去,见一蓬头垢面,身上贴满黄纸符咒,手脚被绳子束缚的疯癫女子在院子正中央放声大笑。“玲儿!”焕焕惊慌失声喊出。
那院中的女子,闻声头已轻轻扬起,明媚的阳光下,女子恐怖的脸孔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的眸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噬咬了,眼周遍布着腐皮腐肉,还有一道接一道的暗红色血痂粘黏在她死白的脸颊上,除此之外,她的双唇干裂不已,成块泛黄的死皮连着成痂的血液布在唇上。嘴角处的血肉随着笑声的荡漾,硬是活生生被裂出两道细小的伤口来,沁出粒粒血珠……
“玲儿……”焕焕见到这样的玲儿,泪如雨下,哭声啜泣,“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如此?玲儿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她心痛不已。特别是玲儿的眼眸,从前一双杏眼,虽不至于动人妩媚,却也是灵敏可爱。如今再见玲儿的眼眸,让她脊柱一寒,已看不出女子从前的眼睛,只有黑乎乎泛着腐绿的一团。
她明白,玲儿的眼睛是彻底毁了,就如那日李泽叡所言般,不止玲儿的双眸,还有她的脸颊、胸口、手臂和足间…
见玲儿这般,焕焕突然很害怕,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自己不信李泽叡,没有立即叫人剜去玲儿的双眸,除去那毒虫。还有,还有她以为的,玲儿是被鬼附身了,才让高玉借此故作讨好,请来这许多江湖除鬼道士,耽搁了这许多时间。
想到了这些,焕焕眼眸已然浸润,视野再度模糊起来。她揪着领子,强忍胸间疼痛,向李泽叡投去求助的目光,低声道,“王爷,救救玲儿,我求你了。”
南烬尘一直在旁蹙眉心疼地看着她,安慰道,“没事的,有屈识在,他定会除去玲儿身体中的厉鬼的。”
焕焕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死心地闭眼,痛声道,“哪里有鬼怪,你看见了吗?玲儿她不怕烈阳啊,鬼是怕日光的啊!不是不是,从始至终是我错了,我错了,她是中了蛊虫!”
南烬尘手心握拳,望向那颈挂硕大佛珠的老者,等待他的回复。
“不是鬼魂,是中了什么术法,屈识也无能为力。”
那老者便是南烬尘口中的驱鬼安魂的能者屈识。只是他并未如南烬尘所想那般,神通广大。相反,他连玲儿是何症状,为何如此都不明白,只有交代一句并非鬼魂作祟,以推去这烫手的山芋。
“不是?”南烬尘犯了恼意,打脸太快,让他有点尴尬,“那你们方才在那摆卦驱鬼就是做样子了?”
一堂人接不敢再出声,特别是司天台的众弟子,更是被此话气得羞红了脸,停不住地在心头暗骂他。
带头的屈识,心生不满,特别是想起自己方才还出言维护他,不惜得罪如今形势大好,极有可能入住东宫的六皇子,心里的怒气就咽不下。但又不敢发作,只得尴尬小声回复道,“替王府驱驱邪也是好的。”
言下之意则是他们并不是做花把子、装样子的,还是作了贡献,至少那些比划的阵法能驱驱邪气。
众人皆不戳破,心中暗道,这神祝大人果如传言般,不近人情,更不知人情。
焕焕根本不在意这些,她知道事已至此,玲儿已是这般境界暴露在众人面前,再无活路可言。世家王府,最忌晦气。玲儿能被锁在屋里,做了这几日法事,也是高玉想借此凌辱于她,不过弄巧成拙,反害了李泽叡,害了自己。
“王爷,”焕焕凄苦无比地叫着李泽叡,满眼的哀求,“救救玲儿,我求你。”
李泽叡没有表示,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看得出来,李泽叡有犹豫。
“王爷,”
“行了!”方才一直跪地被罚的高玉,见焕焕如此痛苦哀求的模样,顿时快感生起,情绪也已变好,娇声作妖道,“如此晦气之人,叫人看了身寒,拉去做场法事,好好安埋了她,做个了断也算厚待。”
“不要!”焕焕怒目瞪着高玉,啜泣不已。
高玉冷哼,递了个眼神给身旁一脸愁容的老仆,示意她去做些什么。
老仆会意,悄声退离人群,不一会儿偏院又聚拢了些人,皆跟在那老仆身后,随即四处散去,躲入人堆里。焕焕还在和高玉斗嘴的时候,人群里已展开了热火朝天的窃窃私语。
“如此招惹晦气,留在府中真叫人害怕。”
“可不是?”一身穿着旧布罗裙,衣袖高高卷起的老妇,挤眉弄眼地又道,“还连累了王爷,王府也整日的被弄得鸡犬不宁的,她就是个祸害,不过区区一个奴仆,三番五次为她作法事,已是对她厚待,要是……”
话还未落完,便被焕焕竭力凶狠打断,“不过奴仆?!若今天站在院中的女子是你,你可否会说不过区区一个奴仆?你们没有心吗!”
那老妇人不满地悻悻闭了嘴,目的达成,朝王妃身旁守着的老仆递了一个眼神,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焕焕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看着人群里不断兴起的话语,心凉了大半。远远的泪眼婆娑地看着呆立在院中盯着烈阳、恍若干尸一具的玲儿,肺腑发疼得令她窒息。
南烬尘看着她双眉紧拧,眼角噙泪的模样,心疼不已。周遭的声音他也听见了,让他失望难过的是,还有两三个司天台的弟子也跟着那群奴仆附和着,提议做法事让玲儿身上的晦气随着死亡没去。
“闭嘴!”南烬尘大声喝道,目光难得的狠戾凌厉,不容置疑,杀气四溢。
“烬尘,此事已不是我司天台再能干预的了。”屈识语重心长地提醒他。
“她是生了病,不是邪气入体,不必杀她。”
南烬尘正气凌然地向众人解释,试图帮助焕焕,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对他而言,这很重要。
钥国神祝大人发话,众人皆不敢出言反驳什么。
少数别有心机的人只是暗自在心里打量着他。
焕焕抬眸望着背对着她,一身梨花白袍的南烬尘,见他出言维护自己,有一瞬觉得他如天神下凡,会是那个救自己于水火中的“神”。
“师父。”焕焕轻声唤他,语气很轻很温柔,满是感激与欣喜,“谢谢你。”
神祝大人都发话了,纵使受王妃高玉指使的奴仆们,一时也不敢再说诸类处死玲儿的话语,而是缄默地冷眼等着下一个转折点,等高玉发话作阻拦。
“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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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言语里满是冰冷无情。
所有人闻言皆是神情一愣,意识到说此话的人是谁后,嘈杂讨伐玲儿的声音再度哄闹响起。
“王爷说得对!除去那个祸害!”
“杀了她!”
“晦气不已,身招鬼祟的人留不得啊!”
你一言我一语,皆是要焕焕的玲儿去死。
“李泽叡!”焕焕哭声怒斥着,再不顾身份尊卑,世俗礼仪,“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是中了蛊毒,不是他们说得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