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此间已经缘尽

“天语就是‘天的语言’，或者说‘神明的语言’。能听懂天语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张天师说道，

“这种能力有些人生来就有，而如果没有这个天赋的话，后天也是极难学成的。你们北萍雷家的人，就有这种罕见的血统。

有这种天赋的人，往往能成为很了不起的翻译或者文学家。”

“我的舅舅，也就是养父，确实是个有名的翻译。”雷思聪说道。

“那就对了，雷师妹也有这种才能，这便是她被带来龙虎山的理由。

我们张家在过去原本也有这种天赋，但随着血脉流传，出现这种能力的子孙越来越少。

我和我的上代便没有这种能力。”

“那么，那位来北萍行医，并要求带走雷家一个孩子去学道的术士，想来便是张家的修行者了吧？”雷思聪说道，“或许他就是上代天师？

那么，这种天语能力有何作用？你们既然专门派人下山寻找有这种能力的人，想来是有重要的原因的。”

“天语是原始神明最古老的语言，它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许多极其古旧的典籍。”张天师说道，

“也可以帮助修行者更快地掌握天地秩序，大道法则。因为有大量的咒文法诀，实际上和天语是有关的。

而在混沌井中的开天神斧……也就是你的父亲，他在没有妖化之前，偶尔也会用天语说出只言片字。

如果听不懂天语，就无法理解神斧的情绪，甚至有可能惹怒开天神斧，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历代下混沌井的人，都必须是会天语的。”

“我明白了。”雷思聪点点头，“所以二十多年前被派下混沌井的是我的母亲。

那么，您刚才说的那句天语是？您不是说您并不会这种语言吗？”

“刚才那句话，是我们当年请教雷师妹，让她教给我们的。”张天师说道，“我们对天语都很感兴趣，因此总是让她给我们讲解。

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

‘此间已经缘尽了’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张天师看向天空，幽幽地道，

“是啊，缘起缘灭，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呢？

我就是陷于执念，没有看清人世间的缘法，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话说到后面，张天师的语调就越来越慢，显然他的精力已经不允许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了。

最后他看向雷思聪，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如果你对你母亲感兴趣的话，她有一些遗物被我收在库房那里，钥匙在我右边的口袋。在那里有她关于天语和道法的一些研究，你可以看看。

我要走了……

对了，请你告诉华鬘，荼蘼刀确实是用山姥的遗骨做的，只是那不是我编造的故事里的山姥，而是两百年前，由上代天帅府天师诛杀的一只山姥。

同时，我还在锻造那把刀的时候，放入了荼蘼的骨灰。

所以这把刀，会保护那孩子的。”

说完这话，张天师心神平静地合上了双眼。

一代天师，就此坐化。

一阵风夹着细雨飘过，当真是山高夜静，月黑风凄的悲凉之景。

雷思聪伸手掏出张天师刚才说的那串钥匙，随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缘起缘灭，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呢？

就像原本言笑晏晏并肩作战的两人，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缘尽，最终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看着细雨绵绵的天空，想到了华鬘的脸，心中一直靠战意压制着的悲伤，终于如大堤溃流一般倾泻而出。

他想起了自己和那传说中的预言家，封禅厄的第一次相遇。

当时封禅厄给自己写了“剑”和“神”两个字，并说这是自己的未来。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这是说自己以后会变成“剑神”的意思。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明白。

原来那纸上写的是“神剑”，也就是他的本体的意思。

“我竟然是妖世剑，偏偏是这把剑。”雷思聪抬手，将剑重新融回身体之内，随后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硌着自己的心脏。

似乎是那些死在妖世剑下无辜的冤魂，正在他胸腔里轻轻哭泣着。

“那其中，就有小道长的家人吧……”

他没去理会这微疼，只是静静地朝着众妖招了招手，随后走了过去，将昏迷的华鬘背负在身上。

华鬘的烧退了一些，额头已经不再烫了，但是人还在昏迷的状态。

淡红接近于白色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衬出她淡无血色的唇，让人心中生怜。

然而雷思聪却知道，过了这一夜，下了这座山，自己就再也无法见到这张脸了。

但他别无选择。

他就这么背着她，一步步地走出禁地，一步步地走下天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