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解重围佳人救将说往事元老怆怀
汉声等驰援萨海青,一路未见踪迹,估计萨海青可能中途被困,处境危急,因而加速进军。
中午过后,果然在石河子遇到一股叛军游骑,汉声带了几个亲兵飞马赶去,捉回一个俘虏。问到的情况是:从前一天午后起,叛军就在前面围住一支官兵,官兵凭着一个废堡固守。分析起来可能就是萨海青了。
众英雄大喜,即命部队好好休息,饱餐一顿,准备厮杀。
被围在石河子的果然是萨海青的队伍,辛思亮走后,部队继续前进。
不久,叛军又赶上来了。萨海青的部队经过几天的行军战斗,已十分疲劳,无法摆脱敌人。
他们且战且走,到了石河子,发现前面有座废堡,虽然毁塌多处,但究竟有个凭藉,就进入废堡固守起来,韩形龙认为这支官兵已是穷途末路,援军无望,粮食饮水即将断绝,就把废堡团团围住,也不急于强攻,只等堡内粮尽水竭,自然不战而破。
萨海青倒得了个喘息的机会,命军士轮流休息,节粮节水,静候野马滩援军到来。
这天上午,饮水已全部喝完,人马非常焦渴。等到下午,正待冲出古堡作孤注一掷,看到远处尘头高起,枪声大作,一支人马冲破重围杀了进来。在叛军中纵横冲突,锐不可当。叛军登时大乱,开头各处叛军还纷纷上前迎敌,意欲包围他们,但这支冲进来的马队确实厉害无比,所至之处,犹如滚汤沃雪,叛军纷纷落马,顷刻之间,叛军阵地被冲得七零八落。
这支马队为首的两骑,一骑浑身漆黑,一骑上下火红,马上二人各挺一支长矛,两支长矛舞起圈圈银光,马碰到马倒,人碰到人亡。后面几骑也都是绝好的身手,敌军交马一合即非死则伤,这七八骑在前面一冲,杀开一条血路,后面铁骑一拥而上,把那些惊慌失措的叛军,砍瓜切菜似的全部收拾。只杀得叛军哭爹叫妈,心惊胆落,望风而溃。
萨海青部下的老兵,有许多人认得,都欢呼起来:“苏公子来了!苏公子来了!”顿时军心大振,萨海青早就看出来了,前面两人正是汉声和艾珍,随后就是蓝惠英,宗维孝、宋公望、丁猛,他们身边的亲兵侍女,身手个个不凡,把堡上的官兵都看得呆了,当下许多军士按捺不住,要求出堡冲杀。
萨海青笑道:“你们别看得眼馋,以为叛军这么好杀的?没有苏公子他们那样的武功,咱们这点人马只怕一冲上去就给包了饺子啰。再等一等,待会叛军吃不住劲了,咱们才杀出去!”军士听将爷这么说,情知冲出去也是一场混战,自己绝无制胜把握,就不再要求出堡,只在堡上呐喊助威,用火力杀伤接近堡墙的敌军。
汉声他们见敌军众多,四面包围废堡,人数至少在五千以上,自己只有三百精骑,不能一举击溃全部敌军,就采取穿插驰突的战法,在敌阵中纵横冲杀,紧紧尾追被吓跑的敌军,使敌军无法开枪射击,利用近战的优势,大量杀伤敌人,造成敌军心理上的威胁,就这样,他们绕着废堡大杀了一圈,见敌军仍没有撤走的模样,就收军进堡休息。
萨海青迎着众英雄道了谢,安排义军休息,蓝惠英知道官兵缺粮缺水,叫义军匀出一半来分给官军,真是“渴时一滴如甘露”,义军的情谊使官军非常感激,从此这两支队伍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萨海青笑道:“当年楚霸王钜鹿救赵,太史公说:楚军无不以一当百,杀声震天,诸候皆作壁上观,不敢出战。以前我总弄不清楚,为什么诸侯军只能躲在壁垒里观战?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象诸位这样的杀法,我们这些疲惫之卒是不敢出战的,即使出战,也只能给诸位添麻烦,还得分心来照顾我们,所以就老着脸皮作壁上观了,苏公子和各位的神勇,恐怕霸王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蓝惠英微微一笑道:“萨将军过誉了,不过,这仗也只能这样打。敌军太多,四围合计起来,不下五、六千人。我们这样冲杀一下,也只能挫挫他们的锐气,萨将军老成持重,按兵不动是很对的,不然的话,敌军不见得能一举击溃,我们却很可能把这块落脚的地方都丢了,那更不上算呢。”
艾珍焦躁道:“你们净说些风凉话!呆在这破围子里总不是个办法啊。”
宗维孝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走这么老远,歇歇气也好嘛。急什么!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你只要把老三的耳朵这么一揪,他那脑袋就象西洋钟上了发条一样,肚子里的鬼点子就滴嗒滴嗒地摆出来了。”——大家听了,哄然大笑。
艾珍红了脸庞说道:“二哥越来越没正经,你那耳朵兴许是给惠姐拧得太紧了,说起话来滴嗒滴嗒地没完没了,才真才叫人讨厌呢。”说着,拉着青荷的手笑道:“青荷,你说说看,我惠姐是不是经常拧二哥的耳朵啊?”
青荷当着这么多人哪敢回答,只抿着小嘴吃吃地笑,眼波流动,风致嫣然。
萨海青上次在平凉看到她时,她还是个半大的俏丫头,如今已婷婷玉立,婀娜多姿,俨然是个美人了,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只是大敌当前,性命交关之际,一时不便说得。
蓝惠英道:“都别开玩笑了,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丁猛道:“这还不容易,大家吃饱喝足,呆会再痛快地杀他一阵子,狗直的不走,咱就和他没完!”
宋公望笑道:“老丁兄弟刚才还说哩,他憋了好多年,就上回和这回杀得痛快,盼着他们别被吓跑了才好。”——大家又笑了起来。
宗维孝道:“他们不跑,我们也不陪他们,干脆杀出去算了,在这里没吃没喝,也不是长久之计,”回头对汉声道:“老三,你拿主意吧,莫非真要四妹给你催发条不成?”
汉声正凝神思索,听宗维孝点着名叫他,大家的眼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就欠了欠身说道:“萨将军,惠姐!咱们冲总得冲出去的,现在主要让大家休息好,尤其是萨将军和贵部,一定要美美睡一觉,半夜以后再决定行动。”
大家知道他已胸有成竹,就不再讨论了,传令叫军士们尽可能睡觉,只留一小部分人警戒,汉声等儿个武功高超的只静坐养神运气,整个古堡很快就安静下来,汉声和着呼啸的北风,一阵高一阵低地在古堡中迥荡,叛军被冲杀了一阵,也不敢贸然进犯,双方就这么相峙着迎来了黑夜。
夜里,汉声让没休息好的人继续睡觉,叫值班的把所有的存粮都拿出来,除留下每人一餐干粮外,都匀给马吃了。三更将近,把部队都叫醒来,整理行装马具,安排好伤员,然后宣布向东南突围,寻找徐学功部队汇会。
行军的序列是,野马滩义军在前,其次是伤员,再后面是官军,萨海青断后。队伍先悄悄走出堡外,都不上马,军士都牵着马向敌营靠近。半夜之后,天气转寒,竟沙沙地下起霰雪来,这雪声正好掩护了义军的行动,直到队伍走近敌营只有半里远的地方,敌军哨兵才吆喝放枪,汉声大叫一声:“上马!”自己和艾珍领先,一脚踏镫,一手勾住马鞍,贴着马的一侧,风驰电掣地向敌营冲去,看到前面有人影晃动,乒地就是一枪,枪响人倒,蓝惠英带着义军紧紧相随。此时枪声响成一片,敌军仓皇迎战,不及上马,汉声他们已到了跟前。
这一场搏杀比白天更为惨烈。白天,汉声他们三百余骑如一线狂飚卷过草原,一过即逝。这时再加上后面萨海青四百余骑的践踏,所过之处,半里宽广的范围内,已没有生命存在的可能了。
敌军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以为义军仍然将同官军去野马滩的西方突围,所以把大部分兵力集结到了西面,东南方放响枪时,敌人还以为是义军声东击西之计,未予重视,所以汉声他们得以顺利地打开围军的缺口。突开缺口后,义军分作两拨,一拨由汉卢、艾珍、宋公望率领,一拨山蓝惠英宗维孝丁猛率领,转向两侧冲杀,待官军后队突出包围之后,又合兵一处,挡住叛军的追击。
那韩形龙在西面听到东南方枪声大作,起初还能沉住气,吩咐手下严阵以待,认为突围的主要方向在自己这一边。后来越看越不对头,才慌慌忙忙调集人马向这边赶来。等他赶到时,只见帐篷倒塌,尸横遍地,义军和官军都已冲了出去。
韩形龙和几个叛军首脑气得七窍生烟,催动人马风风火火向前追赶,他们还以为像前几天追萨海青一样,只要咬住不放,定可以重新合围的。不料追击十几里以后,望见前面白茫茫的雪地里,一簇人马在缓缓移动,既不加快速度,也不鸣枪拒战,心知有异。待要收住部队时,已来不及了。叛军的马队已跑开了势头,潮水般向前涌去,把韩形龙等人倒甩到了后面,身后的马队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跑。猛听得劈哩叭啦一阵排枪响,前队发出一阵惊呼,接着枪声密如爆豆,和自己这边的喊杀声融成一片。之后,枪声越来越密,喊杀声却逐渐减弱下来,等韩形龙跑近前沿时,只听得排枪子弹吱、吱地在耳边呼啸而过。自己的前、后、左、右不断有人落马,前面的人已拨转了马头朝后面奔来。有一骑从韩形龙的右边擦马头而过,韩形龙一把抓住来人的胸襟,那人被他一带,险些栽下马来。慌忙把马勒住。
韩形龙喝道:“怎么往回跑?老子劈了你!”
那人结结巴巴嚷道:“你没看见前面?人都快死完啦!你光扯我有鸟用?再不放手,老子就不客气了。”
韩形龙手一松,那人一抖马缰,马又开始向后跑动,韩形龙拔出腰刀,照那人刚移过他身旁的后脑勺一挥,削去了那人半个脑袋,翻身栽下马去。韩形龙大叫道:“都给我顶住!给我顶住!谁再后退就毙了谁!”
此时后退的人比冲锋时更为疯狂,韩形龙差点被他们倒,哪里阻挡得住?不得已,只好勒转马头,夹在溃骑中挤撞撞地跑了一段路,直到后面枪声稀了,迎面又来了大的自己这边的人马,溃退的骑兵才停了下来。
韩形龙找到一个头日问时,那头目络着条受伤的臂膀,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厉害了!简直象刈草似的,倒下一排,又是一排。我们的人死得太多了,冲上去的没有几个人回来,前面铺了一层死人死马的尸体,马跑不动,更好给人家打靶,我幸好靠后一点,拣回了这条小命!”
韩形龙愤愤地骂道:“真是一群废物,好几千人马,连儿百人都围不住,把脸都丢尽了!”
呼图壁的守将马田这晚带领所部扼守东南面,吃了大亏,听韩形龙这么咋呼,很不服气,说着风凉话道:“是啊,咱们也太不争气啰,要是韩将军,官军能跑得了吗?”
韩形龙道;“我倒不信奈何不了那儿个鸟人!都给我追!追上了,听我的号令,这回我要一个个活剥了他们的皮!”说完,一提马缰冲了上去,回头叫喊道:“是好汉就跟我来!”叛军一窝锋似的又跟了上去。
韩形龙急驰五、六里,看到前面一支人马仍旧缓缓地向东南山谷地带移动,这回他学乖了,叫马田带一部分人呐喊佯攻,却不真正靠近,自己率领两千骁骑从斜刺里抄向义军的前方,企图把义军截住。他以最快的速度狂奔,绕过几道山梁,刚下到谷口,义军已旋风股掩至。韩形龙下令分开两翼,想裹住这支人马,自己率领亲兵堵住谷口。分派甫定,枪弹已呼啸而至。枪声响处,韩形龙身边已有数骑落马,亲兵们纷纷举枪迎射,但义军象离弦的箭,随着阵阵的排枪,疾驰了过来。人马未到,韩形龙手下已死伤了一大片。
韩形龙这天下午在大帐里议事,等他听到有人闯营赶出去看时,汉声他们已经冲杀过去了,以此韩形龙尚不知汉声他们的厉害,仗着一身蛮力和娴熟的刀法,挥舞着十儿斤重的厚背单刀,上前迎故,正好碰上艾珍。韩形龙欺她身材瘦小,待到两马相近,抡圆了刀,恶狠狠地朝艾珍劈去,艾珍长矛一挑,只听叮当一声,单刀磕在一旁,几乎脱手,韩形龙一条右膀都酸麻了,大吃一惊。方错愕间,亮光一闪,矛尖挟着劲风,已朝他咽喉刺来,要是换了别人,这一招万万不能躲过。韩形龙久经战阵,狡悍异常,心知招架全无用,急忙向后一仰,随即使了个镫里藏身,翻身闪到了马腹之下,那马善通人意,向斜刺里一跃,这工夫,艾珍的马已经冲了过去,黑夜里看得不大分明,以为对手已经摔下马去,就不再管他了,韩形龙以此逃得了性命。
他怕这小将再找他的晦气,躲在马肚子下跑出了几丈之外,才复翻身上马,偷眼看时,见领头的两骑,两支长矛有如蛟龙闹海,每一出手,自己这边就有儿骑人仰马翻,跟在后面的几个也是手法奇快,碰上他们的非死即伤,吓得无心再战,把马--夹,只图逃命,不料义军已成扇面形冲了过来。听到脑后刀风飒然,韩形龙习惯地反手一格,心里却仍存着刚才的恐怖,以为又要吃亏。不意一格之际,并无酸疼感,心中一宽,顺势和来大断杀起来。
只见这人二十八九年纪,红顶子大帽,军官打扮,刀法娴熟,和自己竟不相上下。两个人斗在一处,互攻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这时叛军分出的两翼,见义军已经冲到,都合拢了来。见韩形龙斗军官不下,上来了几条大汉,一齐围着这军官动手。其他的骑兵也赶上来和后队的义军拚杀。叛军仗着人多,把义军团团裹住,形成了混战的局面。只听得兵刃撞击之声叮当不绝,疯狂的呼喊和哀痛的嚎叫此起彼萍。义军的几把硬手都冲在前面,后队都是普通的战士,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被缠得不能脱身,只得拚出全力,苦苦支撑。
那军官是萨海青,他在击退了叛军的第一个回合的追击后,会合着汉声他们在一起。韩形龙第二次赶到,发动进攻时,汉声发觉了他们的阴谋,让官军断后,自己带着义军向前冲杀韩形龙包抄前来的马队。萨海青见汉声他们前几次杀得痛快,不禁技痒,要求随同一起冲杀,带着几名亲兵跟在汉声、艾珍后面来了。不想遇到韩形龙这样的对手,开头跟韩形龙单打独斗还略占上风,后来又加上了两个劲敌,萨海青就只能勉强招架了。他的几个亲兵和其他的义军也都被叛军缠住,各不能救助。正在危困之际,汉声、艾珍、蓝惠英等又转身杀了回来,战场形势马上一变。
这些叛军都是被汉声他们杀怕了的,远远看见他们长矛抖动的闪光,一个个心惊胆战,只想早点避开,无心再斗。义军则勇气倍增,越斗越勇。韩形龙和另两个叛军武士也只图结束这场缠斗,因而猛施杀手。萨海青险象环生,拚命抵挡,他自己还能支持。座马连日疲劳饥饿,却早腿脚不灵便了,这一番以一敌三的恶战,座马腾跃闪避,劳累不下于主人。那韩形龙趁萨海青招架另一个武士的攻击之际,从侧旁赶上,狠狠地举刀劈向萨海青的后背。萨海青荡开对手的刀,转身来格架韩形龙的劲劈,只听得“铮”地一响,火星进溅,那韩形龙这一击用尽了平生之力,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两人的虎口都是一震,萨海青把马一带,想转过马头进行还击,不料座马承受这一震之力,已自踉跄站立不稳,仓忙转身之际,前蹄踏空,腿膝一软,趴倒了下来,把萨海青摔出一丈多远。韩形龙和另一武士跃马上前,两把刀同时向萨海青砍去。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一声娇叱“住手!”两道白光飞向韩形龙和另一个武士握刀的手腕。两把单刀几乎同时落地,韩形龙握住受伤的手腕,抬头看时,两骑怒马疾驰而至,马上两员女将婀娜矫健,刀光如练,已劈翻了儿个挡路的叛军。韩形龙久闻飞天魔女的威名,何况自己的手已经受伤,哪敢迎敌,叫声“快撤!”和几名叛军急忙退避,从斜刺里溜走了。
来的正是蓝惠英和青荷,她们同汉声、艾珍一起复转身杀了回来,远远看见萨海青受困,忙赶来相助,萨海青是这支官军的统领,同义军交情颇深,如有闪失,真不好交代,所以蓝惠英看到一个军官落马,她和青荷还在七、八丈外,两人急催马上前,掣镖在手,飞镖救了萨海青的性命。
此时,附近的叛军都已逃散,蓝惠英和青荷下了马,察看萨海青是否受伤。萨海青已站了起来,迎着蓝惠英和青荷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夫人和大姐搭救,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蓝惠英道:“萨将军受惊了,没伤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