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雨夜提铃

第139章雨夜提铃

是夜下起雨，已到深夜，东暖阁内的烛火却重又被点燃。

朱祁钰咳了一声坐起来，上夜的正巧是蒋安，他立刻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走近寝殿内小声问：“皇上还不睡？”

“雨声太吵。”朱祁钰自己抬手撩开帷幔，坐到床沿边问：“什么时辰了？”

外头传来摇铃打更的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更加飘渺而绵软。蒋安侧耳听了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三更天了。”

他抬头看去，朱祁钰坐的地方正巧烛火照耀不到，他不知道黑暗中的皇帝在想些什么，只好静静地立在原地等候吩咐。

暴雨倾盆，浇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发出的响动确实让人很难入眠，外头又传来打更的摇铃声，由远及近。

袅袅余音飘来。

朱祁钰坐在暗影里出神地听，那女子的嗓音洋洋悦耳令人迷醉，只是唱腔里透着一股疲惫。

昏暗中，他问了一句：“是谁在打更？”往常夜里都是太监，前几日才换得宫女，朱祁钰今夜难以入眠，这才发现值夜的人已经换了。

不及蒋安回答，他就已经起身出了寝殿走到廊下。

透过水帘他看到远远走过一个宫女，手上提铃，嘴里有气无力地念着太平词。暴雨如此之大，这人却没有打伞，此时身上的衣服已被雨水浇透。

也许是忽然而至的一阵怜悯之心，朱祁钰让蒋安把宫女喊到廊下来避雨。

那个浑身湿透的宫女上了台基跪下请了安，一路拖着湿哒哒的水渍，活像池塘里捞起来的，肩膀因为寒冷还微微打着摆子。

朱祁钰退后一步看了看她，面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问：“沐秋水？怎么是你在打更？”

蒋安在一旁欠身回答道：“皇上，她犯了事，如今正受提铃的处罚呢。”

朱祁钰沉默片刻问：“你怎么没有打伞。”

沐秋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

夜里她打第一班更的时候下了雨，冒雨绕了一圈回来后，本想进屋去取伞，却发现门被从里面闩住打不开。原来是那司计有意戏弄她，不许人夜里给她开门，更不许她取伞。

然而众人都已入睡，她不能为自己的一点事情把大家吵醒，值更的事又耽误不得，否则明日一早司计又不知要出什么损招惩处她。

此刻听见朱祁钰这么问起，她只好说是自己忘了取伞。

她虽然不说，但司计这种无聊的小手段并不能瞒过朱祁钰的双眼，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站在台基上，他沉默地看着院子里，大雨唰唰往下落，像是被融化的白银。

沐秋水只好保持跪姿，偶尔抬眼看看砸在地上捡起的一圈水花。

片刻后听得对方突然问：“你犯了什么错？”

她遭人戏辱本来就憋着委屈，此时又听旁人说她犯错，因此非常气愤，于是微微低着头说：“奴婢并没有犯错。”

蒋安撇撇嘴说：“她是以下犯上冲撞司计，所以才被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