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执拗
陌蜮衔对秦惜文的态度还当真是冷漠到底,此时此刻,一个娇美的弱女子瘫倒在他的面前,满眼充斥着绝望与恍惚,陌蜮衔的内心竟毫无波澜起伏,甚至偏要在她的伤疤上继续撒下足以能让秦惜文彻底崩溃的那宛若剜刀般的言辞。 “秦惜文,当夜之前的确是朕在你的身旁,同你饮下那合欢酒的亦是朕没错,不过那些柔情蜜语却皆是朕蓄意说给你听的,为的就是能让你卸下心防,而朕在那酒水里更是事先添了些能让你致幻的东西,却没想你竟不胜酒力到那般地步,最终该发生的事情便也发生了,朕借由惜灭蜡烛的由头将早已被朕下药的薛植换来,而之后同你春宵良夜的便是也是他,自始至终同朕有过关系的女人只有祁千凝一人,朕根本就未碰过除她以外的其他女子,如今你算是明白了吗?”
陌蜮衔淡淡地叙述着,本该落于秦惜文身上的心思却不知为何落到了记忆深处祁千凝的面孔之上,哪怕在此时此刻,陌蜮衔心底想的依旧是那女将军,他多么希望秦惜文当初未曾嫁入此处,又多么希望一切还能归于祁千凝还是彀砀王妃的日子里,可时间终归不能倒流,过往那些或美好或痛苦的记忆如今皆化成了陌蜮衔口旁的一声叹息,就算他是一国天子也无法扭转现今的残局。
“陌蜮衔!你在撒谎!你根本就是在撒谎!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非得让堂堂天子亲口编造出这般多的谎言?陌蜮衔,你到底也是一个男儿,为何能伤害一个比你脆弱诸多的弱女子呢?你……你简直是好狠毒的心肠!”
秦惜文瘫坐在地上,颤抖的身躯漫溢着愤怒,她实在不知陌蜮衔为何要费这般大的心力编织这场莫须有的谎言,那一夜同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男子必须得是陌蜮衔才对。
男子无可奈何,再度深叹起来。
“朕不是活菩萨,怎的能让你伤害朕心爱的女人,而朕却不能反击呢?朕从来便不是一个仁慈心善的人,如若淑妃娘娘非要说朕狠毒心肠,那朕也只能承认了。”
秦惜文的态度再度逆转,本是震怒的情绪忽而化作了哀求的眼泪,但见她跪走向陌蜮衔的足旁,旋即苦苦地拽着他的衣袖,泪眼朦胧的央求起来。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日后再也不会伤害追风将军了,您不要说这些糊涂话了好吗?臣妾当真不敢了,臣妾当真不敢了啊!臣妾日后带着孩子在宫中好生伺候您,再也不惹是生非了,好吗陛下?”
女子死命拽着陌蜮衔的衣袖,可这一死缠不放的举措只会换来男子更大的厌弃。
下一刻,只见男子一把撇开了秦惜文的纠缠,秦惜文又一次瘫软于地,双目却还睁得溜圆。
“秦惜文,你究竟要让朕解释几遍你才肯信呢?朕这些时日既然都能如此不顾你那肚里孩子的安危,便也证明了这孩子绝对不是朕的骨血,朕这些日子的行径你还看不明白吗?这孩子说到底便同朕毫无关系,朕当然可以不在乎!”
“陛下,那是这孩子如今还没有落地,您瞧不见他,便也只好推拒他了,可是一旦他落地之后,当陛下您瞧见那张同您相似的面庞时,您一定会改变此时的想法,他是您的孩子啊!”
“好!那朕如今便将他杀了!倘若朕亲手杀死了这个还未成形的东西,到时你还不相信这不是朕的孩子,那朕也无话可说。”
说着天子便毫不犹豫地拔出利刃,旋即将那利刃的光芒直指秦惜文的腹部而来,这一刻,秦惜文当真慌了,身为一个母亲,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连忙从地上爬起了身,随机奔向安全的角落。
“陛下……你……你疯了!你疯了!你连自己亲身的孩子都能杀害!你叫这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多么寒心啊!陛下,您当真疯了!”
秦惜文又一次失了控,不过此回怀有身孕的她却不再靠近陌蜮衔这个凶恶的男子,她不允许眼下的疯子伤害自己肚里的孩儿,如今也就只有这孩子还陪伴着孤寂一人的秦惜文了。
这时,陌蜮衔不知怎的竟忆起了自己同祁千凝那无辜惨死的孩儿,兴许同为天下父母心,此刻的陌蜮衔倒也不忍心用手中的利刃将秦惜文的腹部贯穿了,毕竟里头的孩子是无辜的,天子手下留情的行径也算是为自己的孩子积德了。
然而,他的这一行径在秦惜文看来却是生父心软的表现,正是因为这肚里的孩儿是陌蜮衔的,因此才能换来这男子的宽大为怀,秦惜文这般安慰着自己。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陌蜮衔一把扔出了自己手中的利刃,口中却在咒骂着。他不知自己上辈子究竟欠了眼前人多少,这女子竟要在今世来折磨自己。不过就算秦惜文此时仍旧执迷不悟,可到那孩子一出世,渐渐长开了,她便也能知晓那到底是谁的种。就算到时她再矢口否认也无用,南越皇宫绝不留他。
“陛下,谢谢您!臣妾替肚里的孩儿谢谢您!他日后定会好好孝顺您的!他将来一定是您最出色的孩子!”
秦惜文的执念已然令陌蜮衔彻底失了言,他不再多言什么,目光相较于一旁的女子先行染上了绝望。
既然秦惜文要抱持着如此一种信念才能活下去,那她便继续活在幻想之中吧,至少在执拗这一点上,身旁的女子还是同祁千凝或多或少有那么些相似之处,一想到此,陌蜮衔便也不想继续揭露秦惜文的伤疤,这一份仁慈最终也是看在祁千凝的面子上。
“七公主,你可以离开了,朕还有旁的事情需要处理。倘使你非赖在此处,朕也只能一尸两命了。”
言语一落,纵使秦惜文肚里的话再多,却也不敢再支声一句了,她不久后便离开了此处,却是带着肚里孩子乃是陌蜮衔亲骨血的坚定信念离去的。
待他一走,陌蜮衔不耐地吐了一口气,旋即一拳打在了案上。
“朕当初就应该一刃杀了她,否则如今也不至于牵扯出如此多的烦扰!”
临上疆场前一日,秦惜文的这一闹无疑叫陌蜮衔心烦意闷,本来的壮志凌云皆被这女子毁了去。可偏偏在这种时候,陌蜮衔的思绪反倒一股脑全跑到祁千凝的身上去了,愈是烦闷,他便愈是想要见她。可男子知晓,倘使真要去见了那女子,二人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执。
可无论如何,陌蜮衔明日都要离去了,他还是希望在临行之前再去瞧上祁千凝一眼,哪怕是暗中瞧一眼也好,毕竟疆场并非儿戏,万一……万一遇上了什么不测之灾,陌蜮衔可不希望在自己临死之际抱有任何憾念,纵使不说出心底真意,女子的面孔还是想要清晰地篆刻在脑海。
就这般,携带着秦惜文留下的压抑与不耐,陌蜮衔当刻迈出了匆忙的步履赶往祁朗所在的寝宫。
刚一至于那处,陌蜮衔的目光便捕捉到了不远处祁千凝的身影,他登时敛了身形,在这之前甚至赶走了此处看守着的宫人。
此时此刻,祁朗在院落里头舞着剑,而祁千凝则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细细端看,石桌上摆放着糕点。不得不说,他们轻松悠闲倒一点儿也不像身处令人压抑的宫墙之中,陌蜮衔也只有有在此处,祁千凝所在的此处才能稍稍感受到些许放松之感,浑身的重担当即消减大半。
“朗儿,来,累了吧,快些尝尝糕点,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祁朗顿时放下手中利刃,旋即一把扑到女子的膝上坐着,祁千凝则趁机往他口中塞了一块糕点。
“好吃吗?”
“嗯!好吃!姐姐喂的当然好吃!”
孩子的面上充溢的皆是天真与纯粹,自然能将祁千凝感怀,但见她亦开怀一笑,这乃陌蜮衔如今鲜少能观望到的笑意,甚至都难以触及。至少如今的祁千凝是绝不会向他展露出如此的开朗。
男子庆幸祁千凝寻到了人生中重要的人,却也遗憾这个人并非自己,从前祁千凝总是伶仃一人,无法体会亲情的温暖,可现如今伶仃一人的却是陌蜮衔,祁千凝的身旁怎的说还有个祁朗,还有个秦观,可陌蜮衔的身旁除却莫流便是一个知心人也没有,可莫流终究无法取代‘情人’二字的重要性,陌蜮衔想要的也绝非仅仅只是主仆关系而已。
忽而,不知从何处跑来一只野猫,那野猫从门口直扑陌蜮衔的脸孔而来,陌蜮衔素来是不喜猫的,下意识地便抽出了利刃预备斩杀那只不张眼的野猫,殊不知这一动静却将自己的身形毫无保留地暴露而出。
“陛下,您怎么在此?”
祁千凝猛然蹙眉,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正举起利刃的男子。
陌蜮衔急张拘诸,瞬即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