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天子
自打昨夜之后，二人便一直无了交流，甚至都不曾碰面。 祁千凝还像昨日那样守在祁朗的身旁，只希望这孩子能快快苏醒，自己也好就此带着他一走了之。
可是祁朗的病情却令她大失所望，昨日的毒素今日竟又稍稍扩散了开来，别说苏醒了，如今怕是连性命都有可能搭进去。
祁千凝感到绝望，她觉得老天爷又开始捉弄她了，为何她所在意的人永远不得安宁，明明这些罪孽完全可以加诸自己之身，没必要让一个羸弱的孩童去承担这份痛苦。
就这般，祁千凝一直呆在这间屋阁之中，再也未曾出去过半步，陌蜮衔同她默契十足，从昨夜之后自然也未再踏足过此处，二人依旧在蓄意避着彼此，可因祁朗的存在二人却又无法做到彻底分离，这是令祁千凝最为揪心的地方。
她想要离开，却亦想让祁朗受到最好的照料，因此她只能暂时委身于此，备受着冷落的磨折。
几日之后，她本是十足健壮的身子骨竟瘦削憔悴了不少，秦观瞧在眼底，疼在心里。
“祁千凝，这几日你茶饭不思，再如此下去，怕是祁朗醒来了你也得倒下。”
“你不必理会我，我的身子骨还没这般娇弱。”
“这不是娇弱不娇弱的问题，如今你的行径已然超出了常人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此般下去，你的身子骨会垮的，祁千凝，你可要知道，如今你的大仇还未完全得报，你当真要在这之前拖垮自己的身子吗？”
秦观的话让祁千凝很不是滋味，只要一提及储烈，她的心头便涌上了一阵无名火。如若不是为了防着他，祁千凝也不会带着祁朗四处奔逃，不带着他四处奔逃，自己又怎的会恰好在那时那刻撞见陌蜮衔呢？祁朗，陌蜮衔，储烈这三个人无一没有给祁千凝的心灵造成重压，她忽而再度想起了从前独身一人时的甜头，心底的负担绝对不会因旁人而起，哪像如今自己的心扉被这般毫无退路地围困在这三人的围堵之下。
祁千凝深深喟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的命运颠簸。
“好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别在此处继续撑着了，你也莫要在此处休息，这样你只会时不时注意祁朗的情况，提心吊胆着，你现在便去我的那件屋阁休息一会儿，我在此替你守着祁朗。”
秦观强制性地命令着，随即将祁千凝一把拉了起来，态度与行径颇为强硬。祁千凝本就疲怠不堪，身体与心灵同样地怠倦，便也顺着他，去往了秦观安寝的屋阁。
临走之际，还不忘回首瞧上祁朗一眼。
“那你一定要照看好他，如若他有什么动静，便赶紧去唤太医来，太医每日的午时都会……”
“好了，这些我都知晓，你不必再继续操心了，快点去休息。”
秦观骤然打断了祁千凝孜孜不倦的叮嘱，，如今祁千凝的这副模样只让人觉得她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似的，秦观只觉提心在口。
最终，男子威厉的目光到底还是将祁千凝驱逐了出去，祁千凝迈着踉跄的步履精神飘忽地走了出去，此时此刻她还未曾明白自己这暗淡的心绪到底是因祁朗的病情所起，还是因陌蜮衔的冷漠所生，她知晓，这二者中一定有个高低之分。
下一刻，祁千凝却在转角处骤然遇着了千止，此时的千止正一人凝望着苍穹沉思，不知在思衬些什么，总之他的面色异常凝重。
二人瞧见彼此时，皆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你怎的在这儿？”
“我本就是个无事之人，便也就随便走走了，这气派的皇宫我还是平生头一遭瞧见呢，也算开了眼界了。”
“哼，开了眼界？我瞧你的目光不是一直投放在苍穹之上吗？一旁的富丽堂皇怕是并未吸引你吧？千止，我警告你，你可莫要趁着我不注意轻生了去，我可还等着你帮我除掉储烈这个心头大患呢。”
适才的疲惫顿时被一袭严冷之色取而代之，不过祁千凝表露出如此坚冷的态度也是为了不让千止在美好的年华中白白丧失了性命。恳求只会让这男子愈发想要轻生，而严冷却没准儿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千止当即冷笑一声，继而转首对着祁千凝直言不讳地道：“恐怕如今你的心头大患不是储烈吧？情思才是最困扰追风将军的东西。”
千止毫不避讳地点出了真相，此言一出，祁千凝的脸色却瞬即大变，心头竟莫名蒙上了一层耻辱之感。
“情思？情思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了情人便不能活了吗？我瞧你倒是个懦夫，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好的功夫，你本可以在任何国家凭借自己的武艺出人头地的，为何偏偏要为了一个已逝多年的女子放弃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呢？你所做的一切她也并不知晓，就算她知晓了怕也是不会希望瞧见你如今这般颓败的模样吧。”
祁千凝话锋一转，猛然将这矛头转至于眼前人的身上。
这两人似乎都想教训对方，因为在他们二人的眼底彼此的做法似乎都是不可理喻的。
“追风将军，你就莫要继续佯装了，如今就算你同彀砀王破碎了，无法否认的是你仍旧爱着他，仍旧被他的言行牵引。既如此，你又何必不将这一切向他表明呢？你们二人明明都还活在这世上，如若当真有一日你们山海相隔，你就不会后悔今日的扭捏吗？趁着光阴还在，相爱之人不应继续相爱下去吗？你们二人为何要互相磨折？互相伤害呢？”
千止的教训在祁千凝的耳中是那般刺耳，是那般令人莫名作怒，正如祁千凝的言辞在千止的耳中一般，起到的是同样的效果。
一个彻底失却爱人的人与一个爱人仍旧在世的人心绪是完全不同的，他们似乎都想拉上对方一把，可所得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首先，我并不爱陌蜮衔了，感情这种东西断了便也就断了，时间一长，有什么不能割舍？人生在世，理当为自己而活，我劝你还是莫要沉浸于过往的回忆里，赶紧开始你的崭新人生吧，这才是你最应该走的路。”
丢下这句话后，祁千凝登时携带着一股怨气当刻转身离开了此处。
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千止的声音却再度略含讽刺地响起。
“就如你无法听我的劝再续前缘一般，我也无法听进去你的劝从过往的美好中走出来，但我还是想要再补充一句，如今你的行径便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朝一日你定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祁千凝的步足登时怔了一下，千止本以为这女子欲回首拳脚相向，却没料那短暂的滞留片刻祁千凝还是继续迈着愤恨的步子离去了，未置只字片语。
虽然未只只字片语，但祁千凝的心绪毫无疑问地被千止搅得一塌糊涂，本是疲惫的双眸如今竟充斥着火红的怒焰，她见屋门重重一关，随即将自己彻底锁在了屋子里头。
出乎意料的是，祁千凝本以为自己又是无法安眠，却没料此回的自己竟睡得分外的深沉，几乎是头一沾着床榻便无了知觉。
兴许是因为这些时日内心的重压太过繁重，祁千凝的身子终于在接触到柔软被褥的一刹那疲软了下去，她只觉自己一辈子也未睡得这般香过。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头却在进行激烈地争讨。
陌蜮衔将南越所剩无几的大臣重新寻了回来，当然，这其中都是他以往觉得德行兼优的重臣，至于旁的大臣，要么就是像祁廑那般惨死，要么就是本来便不入陌蜮衔的眼，因此如今大殿中聚集的不过寥寥数人。
而这些人既然归返了朝堂，便证明南越朝政即将再度步入正轨了，可能够让南越朝政步入正轨的必定得有一个领头羊，也就是这泱泱南越的天子才行。
自然而然，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了陌蜮衔一人之身，纵观这南越上下，怕是寻不到任何一个比陌蜮衔还适合当君王的人，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虽然这群人还暂且不知上一任君主是死在眼前人的手里，但就算得知了真相，怕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推举陌蜮衔当选天子，因为除了他，无人再能将南越拯救于水火了，而陌蜮衔这段时日的表现亦确实证明了他的确有这个能力。
当然，这一切皆在陌蜮衔的预料之中，他欣然地接受着旁人的大家赞美，唇角勾勒起一抹野心家的笑意。
从前的他的确不愿理会朝政，只愿一辈子活在山水之中尽情逍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陌蜮衔的想法终是改变，他喜欢上了杀戮的滋味，喜欢上了侵略的滋味，只有这样，南越才能免受旁人的欺辱，亦只有这样，陌家的政权才能恒久不倒，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