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命悬一线
在二人回朝之后,储烈好似骤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姬烨径直刺去的乃是祁千凝的左胸,此处并不致命,想必姬烨根本就未对祁千凝产生过一丝杀念。
不知为何,储烈总觉得自己好似被姬烨玩弄于股掌之中,不仅引诱自己去阻击祁千凝,而且在阻击之后还不让自己报仇雪恨,他那番看似阴鸷的言辞不过也是在维护祁千凝的安危。
他当真只是想要亲手磨折那个女人吗?储烈含混不知,祁千凝如今还在姬烨的手上,而眼下自己却还要照看生死未卜的储天,他无法踏出府邸一步。
思绪及此,他猛然皱了皱眉。
“如何了?”
忽而,太医站起了身子,储烈瞬即擒住了太医的脖领子,焦灼地质问着。
被他如此鲁莽对待,太医的面容之上瞬即溢出一阵惶恐,而那迟迟嗫嚅的口吻亦是揭示了储天情况的危急。
“你倒是说啊!如若医治不好威武将军,老夫便取了你全家的性命!”
此时,储烈浑然丧失了风度,冷酷的脾性混杂着爱子心切的炙热齐齐暴露了出来。
“将……将军……老奴这就为威武将军施针……不过……不过还望您做好心理准备,威武将军九死……九死一生……毕竟……毕竟威武将军所伤可是致命处,老奴……老奴也只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九死一生?如若天儿有个万一,你便跟着一块陪葬吧!”
储烈言辞激烈,面目阴冷,径直将太医一脚揣至三米远。
那太医落地之后,赶忙再度起身,一刻也不耽搁的爬至于储天的床榻之旁,随即赶忙吩咐随从取来用品为其施针。
虽说是九死一生,其实太医心里头明白这储天基本上是活不了了,左胸被剑刃贯穿,就算是神医降临,怕是也无法起死回生。可是面对蛮横无理,以淫威相逼的储烈,太医压根儿就不敢说出这些严峻之词,只能竭力医治着,妄图能够抓住那线微乎其微的希冀,其实心里头早就跌落到绝望的谷底。
储烈在屋子里头来回踱步,心里头对祁千凝的怨念愈发深邃了起来。
此时,储岚急忙奔了进来。适才一听闻储天的噩耗,她瞬即便撂下了手中为姬烨赶制的针线活疾步而来。
“爹爹……哥哥呢?哥哥如何了?”
话音刚落,储岚便注意到了床榻之上苍白的男子,此刻的储天与以往的英姿焕发判若天渊,此时的他的确像极了一个死人。
如此鲜明的对比,储岚根本接受不了,但见她登时泪珠盈睫,不断地摇着首,十足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所瞧见的光景。
“岚儿,天儿他……天儿他被人贯穿了左胸……如今……如今依旧生死未卜……”
储烈分外悲恸,素来奸滑阴险的他望见自家孩儿如此煞白的面孔,他的双瞳不禁也被一湍晶莹沾染,一副痛心疾首之貌。
“爹爹,究竟是何人将哥哥伤成这般模样?哥哥向来是英勇威武的,他不会败给旁人的!”
储岚泪眼朦胧地询问着,哀戚的口吻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还不是那该死的祁千凝,也就是那所谓的追风将军,那女人奸诈阴险,时时想取天儿的性命,老夫总有一日要将她碎尸万段!”
储烈的口中充溢着恨毒了的恶气,紧握的双拳未留出半分空隙,其上紧爆的青筋宛若下一刻就要全然蹦出来一般。
“追风将军?就是那个陛下收留的南越的女将军?她……她不是已然死了吗?作何会伤害哥哥?”
“那歹毒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她就是要报复你的哥哥!她的心根本就从未归属于过北玄,她是南越的细作!她早就回到南越效忠了!”
一提及祁千凝,储烈便克制不住自己胸头的怒意,如今他想除掉祁千凝的执念比想除掉陌蜮衔的执念要浓烈的多。对于陌蜮衔不过是嫌恶之中带着三分忌惮,而对于祁千凝他便是纯粹的仇恨,忌惮并非一定要杀害此人,可一旦牵扯上仇恨,此人注定要被储烈这双鹰目纠缠一辈子,直至被储烈彻底斩于刃下,不再喘息为止。
兴许是因为胸口被怒意冲袭,储烈本来的伤口再度溃烂了开来,只见点点猩红逐渐从其身的外裳之上晕染开来,而储烈的步履亦愈发踉跄了起来,面色几乎同床榻之上的储天毫无二致。
下一刻,储烈这个平日雷厉风行,毫无所忌的男子居然顷刻间晕倒在了自家女儿面前。
储岚大惊失色,登时吩咐旁人将其搀扶到床榻之上,又请太医为其医治。
素来身子骨羸弱的储岚如今当真慌乱了阵脚,瞧着眼皮子底下以往总是保护自己的两个亲人如此煞白无力的面孔,她顿时簌簌落起了泪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肝胆俱裂的咳嗽之音。
储岚扶着一旁的门窗,支撑着自己羸弱的身躯,一心只想父兄赶紧脱离性命危殆。然而此时她的心头却徐徐浮现出了那所谓的追风将军的面孔,纵使还未瞧见过祁千凝的真容,储岚便已然在瞧见她之前心生了漫溢的嫌恶,而她心头倒映出的幻影自然也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女子。
北玄皇宫。
祁千凝一抵达皇宫之中,径直便被姬烨遣人送去了监牢里头。
此处暗无天日,气味诡谲,偶时能闻见两三点锁链碰撞的声音,其余时间便是一片死寂。
祁千凝到底还是受到‘重视’的,一进来便被送入了里头最为偏僻,防备最为严密的一间囚牢,被关押入此处的基本皆为死刑犯,几乎从未有人踏进来不是横着出去的。
正因为祁千凝被关押入此,因此旁人便也晓畅了姬烨的心思,祁千凝早已不被其所看重了,看守囚牢的小吏卒对祁千凝自是没好气儿。
此时,祁千凝已然苏醒了过来,身子之中也被随意缠上了些绷带,胡乱涂抹上了一些药膏,这是姬烨吩咐的,如今暂且还不想让这女人轻易死去,那些太医便也不上心的将女子的性命姑且延缓了下去。
祁千凝苏醒于这并不温和的举措当中,只不过神思还未全然恢复,紧接着便又被一群小吏卒们狠戾地一脚揣进了监牢,松垮的绷带之上再度渍出了猩红,右胸口的伤处又一次溃烂了开来。
祁千凝挣扎着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块布匹,继而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左胸伤处包裹好,以防自己因失血过多身亡。
可是如今她的面孔却早已因为迟迟得不到救治的孱弱身躯变得愈发苍白了起来,哪怕只是眨一眨眼这种寻常举措于她而言亦是尤为费劲儿,每每动弹一下便是摧心剖肝,神昏意乱。
监牢之外的那些小吏卒们对她亦总是恶声恶气的,到底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予以尊重了。
祁千凝倚靠在监牢一隅,苦痛的摧心感心头惦念的皆是陌蜮衔的面孔。只要他与景儿平安顺遂,自己便也就无憾了。自然,另一方面,她亦暗中詈骂着储天,希冀他能赶紧殁了去,否则自己岂不是白白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祁千凝咬着牙,吃力地挪着身子,接过小吏卒们卷带着口中咒骂而递来的并不丰盛的饭食,妄图继续苟活下去。纵使她的心头已然晓畅如今的自己被姬烨视为了敌人,但是残存在她心头求生的欲望仍旧炙热。
因为她知晓,陌蜮衔绝对不会放任自己于不顾的。
与此同时,同此幽暗之境判若天渊的皇宫的另一头,充溢着光亮与显贵,案上摆放的珍馐美馔亦是同监牢里头的清汤寡水有着云泥之别。
姬烨漠然地瞧着,手中的筷子却迟迟未曾夹起一物。
良久,他只是将筷子一撂,面上尽含鄙弃之色。
“这究竟是什么劳什子的饭食!这便是宫廷御厨的手艺吗!拿去!全都拿下去!朕不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