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爱的方程式
第4章爱的方程式 你的给予如果不是对方真正需要的,那只会变成负担。
岁岁轻轻推开院门。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院子里很安静,大厅里漆黑一片,东西厢房也都没有灯光。她紧绷的一颗心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心想,真是太好了,大家都睡了。
岁岁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不敢开灯,也顾不上洗漱,就摸索着爬上床。姿势换了好几个,她还是睡不着。她很清楚事情并没有过去,明天还是要面对的吧……
岁岁从书包里摸出小闹钟放到枕边,在寂静的夜里,时针走动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催眠的魔力。这是她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发现的小奥秘,这晚再次得到了印证。她又开始做梦,同以往一样,梦里下着很大的雪,寒风凛冽,陆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质问她,为什么跟陆天铭打架?她不回答,他就一直重复地问,眼神冷冷地盯着她。她想逃跑,可无论从哪个方向跑他总是挡在她前面,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忽然,有强烈的光线照进她的眼睛里,光……哪儿来的光?
岁岁艰难地睁了睁眼,看见有个身影正站在门口。她心想:这梦也太真实了,光芒真刺眼。她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
“赵岁岁!”
床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巨大的声响让岁岁惊得坐了起来。
不是梦。
“你居然能在这里好好地睡觉?你竟然睡得着!”
陆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他的脸隐藏在暗影里看不清楚,但岁岁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怒意。
岁岁有点蒙,仰头傻愣愣地望着陆年。
她搞不清状况的样子令陆年更加愤怒,他近乎粗暴地将她从床上拽起来,一路拽出了房间。寒风扑面而来,岁岁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年咬着牙说:“现在清醒了吗?”
岁岁向来有严重的起床气,下意识地就吼回去:“大半夜你发什么神经啊,陆年!”
她觉得生气又委屈,打架的事天铭可以怨恨她,天铭爸妈可以问责她,甚至姥姥也可以,但唯独陆年不行。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冲的语气跟他说话,陆年愣了一下,然后冷笑道:“我真是脑子坏掉了才到处去找你,你不回来最好!”
岁岁愣住,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陆年说的第一句话。他出去找她了?一直找到现在吗?其实在吼完陆年后她就有点后悔了,这下更是羞愧。她回家时分明才九点,姥姥平时都要十点多才睡的,陆年则更晚。她是太紧张、太害怕面对,才会忽略了这些。
岁岁拉住正要离开的陆年的衣服,低声说:“对不起啊……”
陆年甩开她的手,厌恶地看着她咬着嘴唇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来了,她总是这样,做错了事就是这种表情,好像她很委屈似的。
真的,很令人讨厌,也很令人生气。于是那些话很轻易就脱口而出——
“赵岁岁,你就是个灾星。你走到哪里都能把别人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你还非常自私,永远只想着自己,从来不考虑别人。”
“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你,还非要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你真是我见过最没脸没皮的人。”
一口气说完,陆年忽然有点愣怔,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恍惚间看到妈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对他说:年年,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教养、你的礼貌呢?那眼神如探照灯,照见了盘旋在他心底深处的恶毒的猛兽。这种感觉令他开始厌恶自己,也因此更加厌恶让他变成这样的岁岁。
岁岁真的不想的,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涌上眼眶。她拼命咬住嘴唇,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里,才能让眼泪不落下来。
“对不起……”岁岁低下头,重复着这句话。她也很讨厌嘴笨的自己。陆年的每一句控诉都像尖锐的刀一样,将她的心刺得很痛,可她根本无从辩解。
过了许久,陆年才开口,声音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你真的觉得抱歉吗?”
岁岁不停地点头。
“那你离开吧。”他的语气十分冷漠。
岁岁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或者气话的成分,可他的神情格外认真。
四目相交,最后岁岁在陆年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神中垂下头来。
陆年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看,你连说‘对不起’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好过一点。”
说完,他转身离去。
岁岁躺在床上,心中难过与谅解的天平在互相拉锯。她不停地给自己催眠,陆年是太生气才口不择言而已,可已经说出口的言语的杀伤力远比她想象中大。她很难过,还有难堪。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她真的只是想要尽一切能力对他好而已。
从前她是那个被宠爱的人,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对一个人好,所以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去付出。怕他冻着,怕他饿着,怕他被人欺负,怕他孤独,她像只保护小鸡仔的母鸡一样,张开羽翼想要为他遮风挡雨,以为那就是爱。很久以后岁岁才明白,在任何一段情感关系中,你的给予如果不是对方真正需要的,那只会变成负担。
可惜十三岁的她不懂。
第二天早上,岁岁总算明白陆年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这天的早餐是天铭妈妈准备的,岁岁这才知道姥姥昨晚出去找她时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在医院住了一晚,清晨才回来。
岁岁自责得脸都快埋进粥碗里,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陆年拿上早餐先走了,餐桌边就剩下天铭一家与岁岁。她感受到了来自天铭妈妈莫大的敌视,那视线令她如坐针毡。她正想走,就听到天铭妈妈开口了。
“别人家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呢,搁我们家倒好,养了只会咬主人的恶犬。”
天铭妈妈心疼地看着天铭的脸,那上面被岁岁用指甲划出了好几道血印子,还有他手腕上深深的牙印。她从来舍不得重骂一句的宝贝儿子被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欺负了,真是太可恶了!昨晚她气得与婆婆吵了起来,说要让岁岁滚蛋。后来老人出去找岁岁时摔了一跤被送去医院,天铭爸爸训斥她不就是两个孩子闹着玩别小题大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她心里那口气实在是堵得慌,不吐不快。
岁岁的脸唰地变得通红,连耳朵都有些发烫。
天铭爸爸不悦地瞪着妻子:“一大早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吃饱了就上班去。”
天铭妈妈将筷子一丢,站起来时重重地推了一下椅子,椅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天铭也起身,路过岁岁身边时抬了抬手,一把鸡蛋壳碎渣就落进了岁岁的粥碗里。
天铭爸爸怒喝:“陆天铭,欠揍是不是!”
天铭一溜烟跑了。
“岁岁,你重新盛一碗去。”天铭爸爸顿了顿,说,“别把你舅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个刀子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