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太后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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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太后

等待周太后回宫的这段日子分外凝重,令兰池殿众人都提着一口气在心头,多是惶惶不安的。裴崇光似乎也兴致缺缺,一连宠幸了琳琅院数人。又命内宫局将未曾侍奉枕席的女子遣入各殿服侍嫔御。董珍珠虽不十分得宠,好在时来运转,终于得封选侍,日子也好过了一些。

除此之外,能漾起瀛池些许波澜的,便是储青柳了。

七夕之夜,云知随着阿藿她们吃巧果,一起玩了穿针引线的游戏。自瑞朝以来,女儿家们都极重视七夕,必要在这一日拜仙,求得一双巧手。哪怕是如今天下四分、烽火纷飞的年代,也少不得这一点节日的庆祝,算作苦中作乐。

宁妃再度得了裴崇光爱怜,素来孱弱的身子仿佛有些许好转。云知在庭院中陪她们嬉闹了一阵子,玩得有些累了,便打算轻轻走进殿内,想给宁妃在睡前换一下填在鎏金百合香球里的安神香。方走到廊下,却听见越桃含着怨气的倾诉。

“娘娘,奴婢刚去九华殿送东西,便听乘黄说君上今夜召了储青柳侍寝。”

云知微微一愣,储青柳的名字她已有些时日不曾听闻了。没想到她竟还有复起之日。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加快步子,推门而入。宁妃瞥了云知一眼,只是摆了摆手命她去换香料。

“琳琅院的女孩子们不是都分去各宫了吗?君上怎么就看上她了?”宁妃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越桃气鼓鼓地回道:“那个储青柳在瀛池边起舞,身边还有一群喜鹊环绕。也不知她施了什么妖术,竟魅惑了君上。”

宁妃颇感好笑地望着她:“我还没说什么,你便急成这样?”

越桃讷讷地垂下头,绞着衣带道:“奴婢……奴婢也是关心娘娘。”

“我知道你的心思。”宁妃含笑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深如古井,“你的忠心我都记在心里,迟早会有你的出头之日。至于储青柳,不过小卒而已,无须挂心。”

可也正是宁妃口中的这枚小卒,在侍寝一夜之后便一举得封选侍。与先前蒸蒸日上的郑盈袖一样风光无限。宁妃虽有些许诧异,却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听闻林栖桐已然咬碎银牙,成日愤愤不平。

然而这风波迭起的齐宫,终究还是因周太后回宫而暂且平静了下来。某个秋日,天刚蒙蒙亮,云知便服侍着宁妃起身梳洗。她换了妃位礼袍,紫红色的衣裙上以金丝绣成瞿鸟,恍若振翅欲飞。在阳光映照下,行动时便有光华流转,富贵迷离。越桃为宁妃系上衣带,望着那繁复精致的刺绣,几乎出神。

午时,妃嫔们随裴崇光到朱凤门恭迎太后。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云知只能瞥见太后的一角裙摆。随后又跟着宁妃到清慈殿拜见,一路上只敢低头走路,生怕行差踏错。

太后无心面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只命帝后二人带着皇子公主,和宁妃、纯妃与慧妃入内。这是云知第一次看见慧妃的真容。慧妃虽也按着品级着了华服,但或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只叫人觉得气质脱俗,大有不沾染凡尘之气。她不似宁妃清冷如冰,更不似纯妃明艳张扬,而是如一脉山间清泉,给人以宁静之感。

“太后娘娘舟车劳顿,妾身给您点上安神香吧。”说话的是刘太嫔。她本是太后的媵侍,随太后在齐宫多年。按着规矩,她们这些太妃、太嫔若无子嗣,都是要迁居柏梁宫的。但太后的日常起居都是刘太嫔打理,便叫她一同住在了清慈殿。

太后笑了笑,摆了摆手道:“素心,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哀家和他们说说话。”刘太嫔遂依言离去。

“母后在化德寺为国祝祷,实在辛劳。”裴崇光亲自扶着太后坐下,“朕命人将清慈殿稍加修葺了一番,希望母后住着舒心。”

太后闻言不禁微笑:“你有心了。”她说罢,又望向皇后,神色冷淡,“皇后,奉明呢?”

裴奉明乃是裴崇光唯一的皇子,因出身正嫡,年方六岁便被册立为太子。皇后起身答道:“回母后,奉明和永珺都感染了风寒,因此不能前来请安。”

太后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贤良淑德,把一双儿女照料成这样。惜华,你过来。”

皇后受了一顿讥讽,神色未变,依旧如一尊木偶般平静无波。坐在下首的裴惜华怯怯地走近了几步,轻声道:“儿臣恭请皇祖母圣安。”

长乐公主裴惜华是已故庄妃的女儿,如今不过十二岁。一直以来不得生母关怀,好在裴崇光对庄妃旧情未了,因此也十分疼爱。太后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会儿话,见她仍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没了兴致,只命她回去坐下。

“福宁公主年纪还小,便也罢了。怎么长乐公主这么大的人了,见了哀家还是怯生生的。皇后,你可曾用心照料?”太后望向皇后,言辞犀利。

皇后直直地站在原地:“惜华的饮食也好,功课也罢,妾身都亲自过问。一切待遇皆与永珺相同,实在不敢说不尽心。”

裴崇光见二人之间大有剑拔弩张的氛围,急得长吁短叹,却也不敢上前说和。倒是宁妃笑盈盈地道:“太后,惜华许久不见您,心里头挂念,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您看,她亲自给您准备了一幅麻姑献寿图,一针一线都是心意呢。”说罢,忙叫人来将绣品交给太后身边的碧珞。

太后细细看了那绣品,这才展露笑颜:“好孩子,果然费心思了。怎么也不早些拿出来?”

宁妃轻轻一笑:“公主是想讨太后开心,又不是拿到众人眼皮子底下做戏。这才是孝心呢。”

“好,好。论及孝心,宫里也就你和慧妃还能让哀家舒坦些。”太后笑着望向她们二人,锐利的眼神扫过纯妃,“不像某些人,一味的迷惑君上,十足的祸水。”

纯妃像是没听出太后话里的意思,依旧笑嘻嘻地喝着茶,浑然不觉。裴崇光难免尴尬,咳嗽了一声道:“母后一路回来也累了,不如先行休息吧。朕晚上来陪您用膳。”

太后微微颔首,又道:“说来还有一事。”她顿了顿,“哀家在化德寺修行了数月,颇有感触。预备为化德寺的大佛像重塑金身。”

此言一出,裴崇光的脸色已然变了。云知心头一紧,东齐的国库还勉强算得上充裕,可与南魏交界的青州至今战火未平,最是缺银子的时候。大动干戈重塑佛像金身,只怕要给库银捅个天大的窟窿出来。可按着裴崇光对太后唯唯诺诺的性子,恐怕是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母后。”却是皇后霍地起身,神情郑重异常,“我东齐战事频起,此时重塑金身太过耗费财力。恳请母后三思。”

太后冷冷瞪着她:“皇后,你几次三番顶撞哀家,究竟是何居心?”她扬声问道,“皇帝,你怎么说?”

裴崇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吐出一句话来:“如今库银紧缺,不如暂缓此事……”

“库银紧缺?库银紧缺你还巴巴地修葺什么清慈殿。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还给纯妃的云光殿扩建了几间上房出来!”太后怒气腾腾,指着纯妃道,“你果真好本事,教唆着皇帝不与哀家齐心!”

纯妃故作惊讶,满脸委屈道:“太后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妾身实在冤枉。修葺清慈殿是君上做主,想让您住得舒心些。妾身的云光殿再富丽堂皇,也不及太后的清慈殿华贵精巧呀。”

慧妃见太后气极,忙上前为她斟了茶道:“太后别气着凤体,先润一润嗓子吧。”

宁妃见裴崇光冲自己摇了摇头,只得硬着头皮赔笑道:“太后娘娘,为佛像重塑金身乃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必定能感动上苍。只是兹事体大,怎么着也得叫浑天监算个良辰吉日再动工。不然操之过急,只怕许多细枝末节还没能商议清楚呢。”

太后的面色微微缓和:“你说的也有理。就命浑天监先算个日子吧。”她转向裴崇光,痛心疾首道,“孙贵嫔仙逝以来,哀家抚养了你二十多年,如今想要做些善事都要被你忤逆。看来你心中果真没有哀家了!”

裴崇光慌忙上前:“母后言重了,朕实在不敢。朕这就召人商议。恳请母后莫要动气。”

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罢休。裴崇光心中烦闷,却也无力反驳,只得一再许诺会将此事办妥。云知跟着宁妃缓缓走出清慈殿,隐约望见她姣好的面庞上再度浮现出浓浓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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