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漩涡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其他 > 破春寒POCHUNHAN >

第二十一章漩涡

云知率宫人们捧着汤羹入内时,常春殿里衣冠济济、钟磬洋洋。满殿香风熏得人神思倦怠,仿佛外头的寒冷渗不进此处分毫。纯妃吃了酒,双颊绯红,推说要去更衣,携着侍女避了出去。太后本就厌恶她,闻言便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茹儿按着云知的嘱咐,到宁妃身边回了话。宁妃听罢脸色一僵,但还是按捺住性子,起身笑道:“太后,妾身命人烹制了一道百菌汤,滋味鲜美又不油腻。望太后尝一尝。”

太后看了看奉到案上的汤盏,先命人试了毒,才喝了一勺,颇有赞许之色:“你有心了。哀家为向佛祖表明诚心,早说过要少食荤腥,这汤便很好。”

宁妃笑盈盈地道:“太后趁热尝一尝吧。”说罢,命宫人们也给在座嫔御上了汤。

裴崇光先喝了几口:“这菌子选得好。”他见皇后也难得赏脸,连喝了几口,心中愉悦,“皇后也喜欢吗?”

皇后微微一笑:“这不似鲍参翅肚般奢侈,却也别有好滋味。”

宁妃面上笑得和气,缩在袖子里的手却已经拧成了一团。她转头望向下首的储青柳,面露疑惑:“储宝林怎么不尝尝?太后与君上都很喜欢呢。”

“回娘娘,妾身……妾身碰不得菌类,怕是要辜负宁妃娘娘一番美意了。”储青柳捏着帕子,尴尬地笑了笑。

一旁的郑盈袖瞥她一眼:“储宝林倒是娇贵,碰不得桃花,又碰不得菌子。昨儿送来的羊肚菌酿肉储宝林可是吃得干干净净。今儿遇上一碗汤便要推三阻四,难不成是连太后娘娘的面子也不肯给吗?”

宁妃亦皱起眉头:“储宝林,今儿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千秋,你这样撒谎又是何必呢?”

储青柳一张俏脸惨白如纸,连连摇头:“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席上吃得多了,怕回去胃里不和。”

太后见她扫兴,已然生了不快,放下调羹道:“你既然不爱吃,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平白扫了哀家的好兴致。”她冷哼一声,望向裴崇光,“你倒是好眼光,净挑这些碍哀家眼的女人往宫里放。”

裴崇光面上讪讪的,连忙赔罪:“母后恕罪,皆是朕的不是。”说罢又看向储青柳,“储宝林,还不快向太后请罪。”

储青柳赶忙上前叩首,几乎要将身子伏到地上去:“太后娘娘恕罪,是妾身糊涂了。”

太后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地转过脸去。刘太嫔见状,也急着出来调和:“宝林便喝一口吧,这到底也是宁妃的心意。您这般模样,都弄得太后没有胃口了。”

储青柳望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百菌汤,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回到席间。刚从锅里舀上来的汤汁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盯着那鲜美异常的菌汤,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响,像是被人贴着耳朵敲响了丧钟,震得五脏六腑都麻痹了一般。

云知叉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储青柳用她那颤抖的手舀起一小勺汤。那调羹没抓稳,险些就要落在地上。郑盈袖捂着嘴偷笑,小声骂了一句“矫情”,紧接着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不,不!”储青柳霍地丢开调羹,哭得十分狼狈,“我不喝,不能喝!”

裴崇光尚未反应过来,皇后已拧着眉呵斥道:“储宝林,你说什么?”

“有毒!这汤有毒!”储青柳捂着脸大哭起来,“我不能喝!”

太后未料到出了这样的乱子,吓得花容失色。郑盈袖听了这话,已顾不上仪态,背过身子开始抠起嗓子来。殿内一时乱作一团。还是慧妃勉强镇定下来:“君上,虽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先宣御医来吧。”

裴崇光忙叫人去请御医,云知上前厉声逼问道:“你放进汤里的绿褶菇是会吃死人的!你当众谋害太后,是活腻了吗?”

储青柳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止不住地摇头:“会死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为只会上吐下泻,毁了容颜,我只想让宁妃难堪,我不想杀人的!”一番话说来说去,竟是颠三倒四,“薛云知,你分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端上来!为什么!”

太后拍案而起:“这贱人已经承认,还不将她抓起来!”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将储青柳五花大绑,按在地上令她动弹不得。

云知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拜倒:“太后娘娘恕奴婢死罪,这百菌汤是奴婢新制的,并没有毒。方才只是为逼投毒行刺之人说出真相,不得已而为之。”

太后惊魂未定,指着储青柳的手都在隐隐发抖,听她这样说,才稍稍放心:“好,好。不过还是让御医过来一趟,免得哀家心中惴惴。”

“这是出什么事了?”

云知闻声望去,却见纯妃扶着额头翩然入内。她穿了身喜庆的绯色百蝶穿花纹襦裙,外头罩着的鹤氅也是明艳如火的颜色。与她酡红的面颊别无二致。纯妃见储青柳被捆了起来,一脸惊讶,不由得吓得后退了几步。

“你回来得倒巧,错过了一出好戏。”太后冷嘲热讽道,“这贱人在膳食中投毒,妄想谋害哀家,已被捉住了。”

宁妃将目光投向纯妃,语气探究:“纯妃,你与储宝林一向交好。她突然做出这等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

纯妃并不急着否认,反而上前几步,眼含热泪:“阿弥陀佛,只要君上与太后无碍就好,否则妾身真要悔死了!”她瞪着储青柳,怒呵道,“你这糊涂东西,行刺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还不快快招供,或许君上还能网开一面!”

储青柳早已失魂落魄,浑身打了个颤,脸上的妆容早已花了个干净:“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她哭着对林栖桐哀嚎起来,“你折辱我,我就是见不得宁妃和你好过!”

裴崇光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命乘黄将储青柳堵了嘴带出去。太后犹不解恨:“就该叫她吃点毒菌子,非要穿肠烂肚才好!”

慧妃柔声劝道:“今儿是太后的喜日子,见了血腥可怎生是好。还是改明儿再说吧。”

太后沉着脸点了点头。纯妃又抹着眼泪问裴崇光道:“君上可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妾身实在担心坏了。”

“朕无事,你坐下吧。”裴崇光叹了口气。回眸见云知还站在原地,心头一松,“母后,既然幕后真凶已然擒获,那抓住真凶的人是否也该褒奖一番?”

太后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云知,招了招手命她上前,细细看了看才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丫头很机灵,哀家喜欢。碧珞,一会儿亲自去送赏。”

孙碧珞服侍太后数十年,乃宫女中资历最深之人。太后叫她前去,也是格外给云知体面。云知又叩首谢恩,俯身时却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像是沾在了自己身上。待站起身来,才见裴崇光含着笑靠回了椅背上。

因着储青柳大闹一场,这一顿筵席众人都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云知随着宁妃回了兰池殿,一路上默默无言。方踏进门,就见越桃迎了上来。她只是待诏女,身份不高,自然去不了寿宴。可大约也听闻了风声,才急忙出来迎接。

“娘娘,妾身听说储宝林投毒,可是真的?”越桃行了礼,面露好奇。

宁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丹若见她神情不妙,连忙将她扶进殿内。云知见宁妃额角渗着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就知道是在席间撑了太久,招架不住。遂忙叫茹儿去请张御医过来。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娘娘实在受累了。”丹若捧了茶来,为宁妃揉按着肩,“娘娘不如先去歇息一下,一会儿张御医来了奴婢再叫醒您。”

宁妃胸口闷闷的不舒服,也无暇细问云知,只得倚在榻上小睡。云知给她盖了厚实的绒毯,多往熏笼里添了炭火,就听外头有人来报,是太后的赏赐到了。碧珞带人送来了各色绸缎、金银,满满当当地摆了小半个院子。阿藿等人都看得呆了,跟着云知一起谢过太后恩典。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云知欠了欠身,语气谦卑,“有劳孙令人亲自跑一趟。”

碧珞笑了笑道:“姑娘客气了。若非你有筹谋,这事也不能这么快了结。”她说罢,又神色郑重地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到云知手中,“这是君上特意赏给姑娘的。”

云知低声谢过,在一众宫人好奇的注视下轻轻打开了锦盒。柔软的绫罗堆叠下,赫然是一支流光溢彩的杏花簪。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