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金橘饮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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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金橘饮

太后封云知为徽娥的消息比她先一步回到了兰池殿。云知虽得了名位,但心中仍是顾虑重重。她一进院子,就瞧见茹儿笑得十分谄媚,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一口一个“薛徽娥”。云知没有心思搭理她,赶紧加快步子走进殿内。

宁妃的咳嗽声闷闷地响起,一声声敲在人心上。殿内的地龙熏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可宁妃畏寒的毛病似乎越发严重,用一条宝蓝色福禄寿纹的绒毯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丹若喂她喝了两口药,满脸忧色。

“你回来了。”宁妃瞥见云知,幽幽地叹了口气。

云知跪下给她行了大礼,宁妃望着她,鼻尖猛然一酸:“你已是徽娥,不必如此,坐吧。”她顿了顿,问道,“太后为何突然下旨册封了你?”

云知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宁妃表情复杂:“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她又咳了两声,“你比越桃不知高出多少。”

“妾身能有今日,都是仰仗娘娘。”云知语气真诚,见宁妃捂着胸口,十分难受,忍不住问道,“娘娘可请御医来看了吗?”

宁妃喝了口茶,勉强一笑:“不妨事。”

她话音刚落,就见阿藿进来禀告,道是林栖桐来了。宁妃虽然身子难受,想了想,还是叫人请了进来。林栖桐穿得鲜艳,绯红色的衣衫似一团火般闯进了兰池殿。倒是这冬日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云知起身行礼道:“妾身恭请林宣仪金安。”

林栖桐爽朗一笑,不禁抚掌道:“姐姐,你瞧,我说的可没错吧?云知果真厉害。”

宁妃静默一瞬,太阳穴突突地跳个厉害,刚命人上茶,就听林栖桐道:“姐姐,我不想吃茶,你这儿还有金橘团饮吗?不如冲几盏来吧。”

“薛徽娥之前做了不少,你若要喝也可。”宁妃微微颔首,命丹若捧了个手炉来拢在怀里,“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来恭喜云……薛徽娥了。”林栖桐笑嘻嘻地说着,大方地拔下一支红宝石钗子塞给云知,“这个你就收着吧,往后咱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云知含笑道:“多谢林宣仪。”林栖桐一向是这个性子,没有什么心机,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同她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倒也轻松。

宁妃没什么聊天的精神,歪在美人榻上听林栖桐絮絮叨叨地讲着宫里的新鲜事。不多时,就有三盏金橘团饮被端了上来。宁妃饮食讲究,连杯盏都是越窑产的青瓷盏,釉色温润如碧玉,薄胎细致。至于其她来做客的嫔御,用的都是寿窑杯子。

云知看了一眼茶碗里的茶汤,手为微不可察地一滞。兰池殿的饮子大半都是自己做的,她是最清楚这些东西的人,这盏金橘团饮分明不对劲。林栖桐浑然不觉,正要喝下去,云知急忙伸手拦住,面色僵硬。

宁妃见她如此严肃,也微妙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忙屏退宫人,只让丹若留下。林栖桐茫然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云知深吸一口气,又仔细闻了闻那盏金橘团饮:“娘娘,林宣仪,这饮子有问题。”

“什么?”林栖桐吓得将茶碗一丢,险些碎了一地,“有毒吗?”

丹若默不作声地去取了试毒的银针来,只轻轻一探,便见针尖发黑,心重重一沉。云知咬了咬唇道:“这茶汤色泽暗淡,闻上去又有股酸涩的味道。不如还是请御医来瞧一瞧吧。”

宁妃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来:“丹若,立刻去请张御医,不得声张。”

某种诡异的氛围一点点在兰池殿弥漫开来。林栖桐已慢慢镇定下来,再看宁妃,虽面不改色,可难掩焦虑。云知与她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蒲儿投毒一事。

张御医不多时便匆匆赶来,宁妃忙叫他起身,检查那金橘团饮。张御医行医多年,见识过不少风浪,并未多问。他先看了看林栖桐的茶盏,轻轻叹息,又将宁妃与云知的也一并探查过,略有疑惑之色。

“回宁妃娘娘,林宣仪与薛徽娥的茶碗中被下了砒霜,可娘娘的这盏无毒。”

宁妃拧起眉头,林栖桐也大为不解:“是什么贱人要谋害我?姐姐,我何时得罪过兰池殿的人了吗?”

云知轻声道:“事已至此,还是先查问宫人吧。”

宁妃遂命人去带了茶水间的几个小宫女来,她们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颤颤巍巍地发抖。云知细想了想,宁妃的那盏无毒,自己与林栖桐却险些被害,可见差别出在杯子上,于是又盘问她们今日有谁去动过杯具。

几个宫女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方道:“徐待诏来看过,见奴婢们冲金橘团饮,说是要拿些回去,却在杯橱那儿站了半天,摆弄了一番,但奴婢们也不敢多问。”

林栖桐一拍脑袋道:“若是越桃,倒也说得通了。她侍奉过姐姐,自然晓得如何避开姐姐的杯子给我们下毒。只是为什么呢?”

云知看了一眼宁妃,她深吸一口气,有一抹隐约的伤感之色划过眼底。宁妃沉吟良久,才平复下心绪道:“去搜徐待诏的屋子。”

天色渐暗,冬季的冷意随着重重深宫里的寂寞一起涌了出来。兰池殿被埋进了浓浓的阴翳底下,肃穆而低沉的气氛回荡在庭院内。廊下灯火通明,几乎要照彻天际,仆婢们乌压压跪了一地,一个个愁云惨淡,皆怕今日之事牵扯到自己。

裴崇光听闻消息,也姗姗来迟,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跟前的越桃:“你为何要谋害林宣仪与薛徽娥?”

越桃怔怔地摇了摇头:“君上,妾身没有。”

“没有?那这是什么?”裴崇光将桌上的小纸包狠狠丢到地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这砒霜是从你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

“妾身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越桃尖叫起来,双眼通红地瞪着菖儿,“是不是你这个贱婢偷偷放的,想借机诬陷我!”

菖儿含着泪,委屈不已:“徐待诏,您的床榻从来不让奴婢接近半步,奴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宁妃揉了揉酸胀的额头道:“茶水间的宫人说了,今日只有你去动过那些杯子。你老实招供吧,免得难堪。”

越桃望向宁妃,仿佛被她的话彻底击垮,两行泪水簌簌滚落:“娘娘,我才是跟了您十几年的人啊。您护着林宣仪这个蠢货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轻信薛云知?难道我与您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比不上她吗?”

裴崇光眉头深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桃跪坐在地,抬手指向云知:“自打薛云知来了兰池殿,娘娘待我就变了。我好不容易做了待诏女,可却与娘娘越来越疏远,就是薛云知从中挑拨!只有你死了,娘娘才会重新对我另眼相看!”

裴崇光斥道:“放肆!她已是朕的徽娥,你岂敢直呼其名?”

“徽娥,徽娥!”越桃笑得疯狂,“君上,妾身服侍您数载,苦熬了许久才换得一个待诏女的名分,可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真是疯了。”林栖桐嘟囔了一句,退后几步,“君上,越桃怕是失心疯了,您快处理了她吧,免得姐姐和妾身日夜难安。”

裴崇光厌弃之色更浓,别开脸去不再看越桃:“原以为你忠心耿耿,又会讨朕喜欢,才赏你了一个位分。你却如此不知足,实在该死。”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良久才道,“将徐氏打入冷宫,废为庶人。”

云知望向越桃的目光似结了一层薄冰,全无温度。直到看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被侍卫拖走,才慢慢移开了眼。宁妃本就孱弱,如今再遭重创,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都如纸片一般,像是风一吹便要倒下。

“朕陪你休息吧。”裴崇光搂住宁妃,“你受惊了。”

宁妃苦笑道:“是妾身无能,没有管教好越桃。”她顿了顿,柔声说道,“薛徽娥今日刚得位分,君上去她那儿吧。”

见裴崇光有些迟疑,云知忙上前道:“妾身的宫室还要打理,君上忙碌一天也累了,还是歇在这儿吧,免得挪动起来累坏身子。”

裴崇光见她如此识大体,也欣然应允。云知行了一礼,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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